他绕到院后,扒着篱笆上那个特意留的缝隙往里看,孟姜正坐在石凳上,背对着他,穿了件素白的粗布衫,松松绾着个髻,碎发垂在颊边,看着瘦了不少。
石桌上放着碗粟米粥,早凉透了,她却没动,手里捏着根干枯的狗尾巴草,一下下划着石桌面,划出浅浅的白痕。
“虎子娘上午来敲门了。”
喜儿端着盆温水从屋里出来,把布巾递到她手里,声音带着哭腔。
“她说,别再出门了,免得惹祸,还说,说村里要凑钱请神婆来驱邪。”
孟姜捏着布巾的手顿了顿,却没回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声音哑得像蒙了层灰。
“我知道了。”
喜儿急了,蹲在她面前仰着头看她。
“她们太过分了,凭什么这么说你,要不咱们走吧,去找范先生,让他带你离开这秀楼村,去邻县。”
孟姜终于转过头,脸上没什么表情,眼里却空落落的,像落了霜的溪面。
“去哪都一样。我是寡妇,我这样这样的人,到哪都要被人戳脊梁骨。”
范喜良扒着篱笆的手猛地一紧,木刺扎进掌心,渗出血珠都没察觉。
“可,可范先生是好人啊。”
喜儿急道,“他为了护你都被李广打晕了,他肯定不会像旁人那样说你。”
孟姜笑了笑,那笑声干干的,像风吹过枯柴。
“正因为他是好人,才不能连累他。他躲徭役躲了这么久,好不容易安稳些,若因我被人盯上,我这辈子都不安心。”
范喜良靠在篱笆上,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下,疼得他喘不过气。
他以为自己藏得很好,却没想她早把他的难处看在眼里。
她把自己关起来,不是被流言磨怕了,是怕他被牵连,这个傻姑娘,都这时候了,还在替他着想。
他悄悄退开,沿着来路往回走。
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条扯不断的愁绪。
他忽然不想再躲了。哪怕是逃役者,哪怕要被兵卒抓走,他也想站在她身边。
总好过看着她被流言啃噬,看着她一天天瘦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