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房间内,暗赤色的飞剑静静躺在锦盒中,剑身上的符文印记在灵火石光芒下若隐若现。
林邑川摩挲着剑脊,指尖能感受到那些浅淡纹路下的灵力滞涩——刚才的测试结果虽在意料之中,却仍让他认清了差距。
“看来急着动手没用。”他将“炼器入门”与“炼器进阶”玉简取出,平放在桌上。
两枚玉简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之前只顾着照猫画虎,许多细节并未深究。
比如符文铭刻时,灵力注入的角度应与金属分子排列方向一致,这点他昨日完全没考虑到。
灵识再次探入“炼器进阶”,关于符文与器身融合的章节此刻读来格外清晰:“符文如舟,灵力为水,舟水相得,方能致远。”
林邑川恍然大悟,自己刻符文时只注重形状,却忽略了灵力与金属属性的契合——赤铜矿属火,加速符文属风,风助火势方能增效,而他却将符文刻得过于分散。
正看得入神,窗外传来坊市的喧嚣。
他抬眼望向天色,已近未时,该准备绘制符箓了。
虽然炼器遇挫,但符箓制作早已得心应手,这不仅是换取灵石的手段,更是锤炼灵力精细度的好方法——而精细的灵力控制,恰恰是炼器与刻符的共通之处。
将玉简收好,林邑川取出符纸、朱砂与狼毫笔。
今日打算多画些符箓,一来能换更多灵石,二来也想试试将炼器中学到的灵力控制技巧融入画符。
他凝神静气,识海中火球符的符纹图谱缓缓展开,与往日不同,这次他刻意放慢了运笔速度,让灵力如细流般顺着笔尖流淌,每一道转折都力求圆润饱满。
第一张符成时,符纸发出“嗡”的轻响,赤红色的火光在符纹中流转不息——竟是张上介火球符。
林邑川心中一喜,看来炼器的领悟确实能反哺符箓,这种灵力与符纹的深度融合,比以往单纯追求速度要高明得多。
接下来的两个时辰,他沉浸在画符的节奏中。
火球符的焰心纹要刻入三分灵力,风刃符的锯齿纹需留七分弹性,每一张符箓都凝聚着新的感悟。
等最后一张符箓晾在竹架上时,夕阳已染红了窗棂,清点过后,共计两百二十张,收获还不错。
次日清晨,林邑川背着装满符箓的布袋来到符宝轩。
刚推开雕花木门,浓郁的灵力气息便扑面而来,掌柜正坐在柜台后清点账目,见他进来,立刻笑着起身:“林道友今日来得早。”
“张掌柜早,”林邑川将布袋放在柜台上,“新画了些符箓,您过目。”
张掌柜解开布袋,当看到那泛着灵光的符箓时,眼睛顿时亮了。
他麻利地清点数目,一边记账一边说道:“一共两百二十张,一共是两百三十块下品灵石。”将灵石袋递过来时,张掌柜突然压低声音,“对了,有件大事要告诉你。”
林邑川接过灵石,心中一动:“掌柜请讲。”
“坊主决定明天一早在大兴楼门口传道,”张掌柜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这可是三年才有一次的盛事,上次传道还是在三年前,多少修士挤破头都想听一句指点。”
林邑川愣住了,他来环山坊市时日尚短,只听说过坊主是位筑基期大圆满修士,却从未见过。
修仙界的传道何其难得,尤其是筑基前辈的亲授,往往能让人茅塞顿开。
“本来坊里打算下午派人去找你,”张掌柜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特意跟管事说了,给你留了个靠前的位置。你可别小看这位置,前面几排都是给坊市有头有脸的势力留的,像我们符宝轩,也只分到五个名额。”
林邑川又惊又喜,连忙拱手道谢:“多谢张掌柜提携,这份恩情,林某记下了。”
“谢什么,”张掌柜摆摆手,“你的符箓品质好,人又稳重,值得帮一把。不过听道有不少讲究,我得跟你说道说道。”他拉着林邑川走到窗边,细细叮嘱起来。
“首先,要提前半个时辰到,坊市护卫会按名单引导位置,不能乱闯;其次,听道时要凝神静气,最好带个蒲团,免得站得久了累着;最重要的是,带块空白玉简,把坊主的话记下来,回去慢慢参悟。”张掌柜掰着手指细数,“还有,坊主传道时可能会提问,虽然不一定轮得到你,但也要提前想想自己修行中的困惑,万一被点到,可是天大的机缘。”
林邑川听得认真,将每一条都记在心里:“那我需要准备些什么?”
“蒲团去杂项铺买个灵棉填充的,坐着舒服;空白玉简要选上品的,免得灵力不够记录;再备些清神丹,防止听道时灵力紊乱。”张掌柜想了想,又补充道,“对了,明天卯时来我这集合,咱们一起过去,免得你找不到地方。”
“好,多谢掌柜提醒。”林邑川心中暖意融融,这修仙界虽有凶险,却也不乏这般善意。
离开符宝轩,林邑川径直往杂项铺走去。
铺面不大,却摆满了各种修行所需的杂物,从灵米、油灯到蒲团、玉盒,应有尽有。
老板娘见他要买蒲团,立刻推荐道:“道友是要去听道吧?来个‘云纹蒲团’,里面填了百年灵棉,能自动聚灵,坐一天都不觉得累。”
林邑川摸了摸蒲团,触感柔软却不塌陷,灵识探入,果然能感觉到微弱的聚灵效果。“多少钱?”
“十五块下品灵石。”老板娘笑眯眯地说,“听道的修士都买这个,绝对值。”
付了灵石,他又去了墨韵书屋。
这是坊市唯一一家卖玉简和典籍的店铺,书架上摆满了泛黄的书卷与闪烁灵光的玉简。
掌柜是位中年修士,听闻他要买空白玉简,便取来两块晶莹剔透的白玉简:“上品白玉简,能容千言,记录时灵力消耗极小,五块灵石一块。”
林邑川拿起玉简,入手温润,质地均匀,确实是上品货色。
他想了想,问道:“可有关于传道会的玉简?”
掌柜愣了一下,随即从书架角落翻出两枚玉简:“这是前两次传道的纪要,虽然不是坊主讲的,但里面提到的修行关窍也有些用处,算你十块灵石好了。”
林邑川将玉简买下,回到客栈后立刻迫不及待地查看。
里面果然记载着往届传道的重点,从练气期的灵力运转到筑基期的心境打磨,虽不详尽,却也让他对传道有了大致的了解。
算下来,买蒲团、玉简一共花了三十五块灵石,但他觉得这笔花费物有所值。
当晚,林邑川特意早睡了一个时辰,确保第二天有充沛的精神。
睡前将空白玉简、清神丹与蒲团一一摆在床头,反复检查了三遍,才安心打坐调息。
天还未亮,环山坊市的街道已浸在淡淡的晨雾中,青石板路上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林邑川踏着卯时的露水来到符宝轩,雕花木门虚掩着,透出里面温暖的灯火。
张掌柜正带着四个伙计站在阶下,见他走来,脸上的皱纹笑成一朵花:“就等你了,林道友。这传道会三年一遇,多少人盼着这机会呢。”
一行五人沿着主街往大兴楼走去,越靠近中心区域,人流越发稠密。
修士们或身披法袍,或背着行囊,脸上都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
有几个相熟的修士见了张掌柜,隔着人群拱手问好:“张掌柜,符宝轩这次的位置定是不错吧?”
“托坊主的福,还算体面。”张掌柜笑着回应,转头对林邑川低声道,“你看那边,穿黑衫的是器韵阁的王掌柜,身边跟着的是他新收的弟子;还有那个穿绿裙的女修,是百草堂的少东家,据说已是练气七重了。”
林邑川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果然看到不少前几日在坊市见过的面孔,此刻都收敛了平日的精明,脸上满是虔诚。
大兴楼已近在眼前,这座五层楼阁在晨雾中如巨兽蛰伏,楼前的广场上早已黑压压挤满了人,却异常安静,只有护卫们衣甲摩擦的轻响和偶尔的低声引导。
广场被灵绳划分成数十个区域,最前排铺着猩红地毯,隐隐能看到“执法堂”“丹王殿”等字样,那是坊市最顶尖势力的位置;
往后是“器韵阁”“符宝轩”等大商铺的区域;
再往后则是散修和小势力的地盘,密密麻麻地坐满了人。
张掌柜带着林邑川穿过人群,来到标有“符宝轩”的区域。
这里位于第三排,离主台不过十丈,台上的动静看得一清二楚。
林邑川放下云纹蒲团,指尖触到灵棉柔软的触感,聚灵阵纹在灵力激发下微微发热。
他环顾四周,广场上至少聚集了五千修士,从白发老者到垂髫少年,练气初期的青涩与筑基期的沉稳交织在一起,却都透着同样的期待。
辰时的钟声从大兴楼顶传来,三响过后,广场入口处突然起了骚动。
一队银甲护卫列成两排,手中长戟交叉成门,一位老者在簇拥下缓缓走来。
他身着洗得发白的灰色道袍,须发如雪却面若婴孩,脚下每一步落下,都有淡淡的云雾在青砖上散开,周身的灵力波动如同深海,看似平静却蕴含着翻江倒海的力量——正是环山坊市的坊主,筑基大圆满修士云尘子。
“坊主!”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声音如投入湖面的石子,瞬间激起千层浪。
数千修士同时躬身行礼,“见过坊主”的呼声震得楼檐的铜铃叮当作响,却奇异地透着整齐划一的恭敬。
林邑川跟着躬身,目光却忍不住落在云尘子身上。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筑基大圆满修士,对方身上没有丝毫刻意的威压,却让他从心底生出敬畏。
那种返璞归真的气度,仿佛是从天地间自然生长出来的,让人不敢有丝毫亵渎。
云尘子走到主台中央的蒲团上坐下,抬手示意众人起身。
他的动作极轻,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广场上瞬间安静下来,连风吹过幡旗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老者目光扫过全场,那双看似浑浊的眼睛仿佛能看透人心,最终落在前排的修士身上,声音不高却带着奇特的穿透力,每个字都像落在心头的重锤:“今日召集诸位,不谈功法,不讲神通,只说一件事——修仙的目的。”
“在座的诸位,大多从凡俗而来。”云尘子缓缓开口,指尖轻轻敲击着膝盖,“你们踏入仙途,或为长生不死,或为掌握力量,或为守护亲友。这些念想,有错吗?”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一张张或迷茫或坚定的脸。
前排一位练气八重的修士忍不住拱手道:“坊主,晚辈以为,求长生、增力量,本就是修仙的本分。”
“本分?”云尘子微微一笑,笑容里带着岁月沉淀的智慧,“那我问你,若你长生之后,日日浑浑噩噩,与山间顽石有何区别?若你力量盖世,却用来欺凌弱小,与黑风岭的凶兽又有何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