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抹残阳被地平线吞噬,青州府外的旷野陷入了短暂的黑暗。
城墙上的更夫刚敲响了初更的梆子,声音还没传远,就被一阵沉闷的嗡鸣声压了下去。那种声音很奇怪,不像是雷声,更像是无数只脚掌摩擦地面汇聚成的海潮,顺着城墙的砖缝往上爬,钻进守军的耳朵里。
负责南门防务的哨官扒着垛口,探出半个身子往外看。
起初是一片漆黑。
噗。
远处的一处土坡上,亮起了一点火光。
紧接着是第二点、第三点……
仅仅几息之间,这点点星火仿佛被狂风吹散的蒲公英,迅速在旷野上蔓延开来。十个、百个、千个……直至视线的尽头,全部变成了跳动的橘红色火海。
“我的娘咧……”
哨官手中的长枪当啷一声掉在青砖上,双腿打摆子,裤裆里洇出一片湿痕。
借着火光,他看清了。
城下五百步外,密密麻麻全是人。黑色的旌旗在夜风中猎猎作响,那个硕大的狼头图腾,在火光的映照下仿佛活了过来,正张着血盆大口,死死盯着这座孤城。
没有呐喊,没有战鼓。
这支刚刚吞噬了五千官军的虎狼之师,就这样静静地开始扎营。
那种令人窒息的沉默,比任何喊杀声都更让城头上的守军崩溃。
……
青州府衙,后堂。
刘成还在等。
他穿着一身便服,在屋里来回踱步,靴底摩擦地面的声音急促而杂乱。桌上的茶早就凉透了,结了一层茶渍。
“还没消息吗?”刘成猛地停下脚步,盯着门口的亲随,“张猛带了五千人出去,就算是五千头猪,让人抓也得抓个三天三夜!这都出去一整天了,怎么连个屁都没有?”
亲随缩着脖子,不敢接话。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兵甲碰撞的脆响。
宋文书跌跌撞撞地冲进来,官帽都跑丢了,头发披散着,脸上全是黑灰——那是他在城墙上被烟熏的。
“大人!来了!他们来了!”
宋文书扑倒在刘成脚边,声音尖利得像只被掐住脖子的公鸡,“满山遍野全是火把!咱们被包围了!”
刘成脑子里嗡的一声,身子晃了两晃,一把抓住宋文书的领口:“谁?你是说周辰?张猛呢?我的五千大军呢?”
宋文书哆嗦着手,指着窗外:“都在城外……不过,旗号变了……”
刘成一把推开他,顾不上穿戴整齐,大步冲出府衙,翻身上马,直奔南门而去。
一路上,青州府的街道乱成了一锅粥。
虽然是宵禁时分,但百姓们被城外的动静惊醒,窗户缝里透出惊恐的眼睛。几家得到消息的大户人家正偷偷把马车往后门赶,试图趁乱从北门溜走。
“都不许动!谁敢出城,格杀勿论!”
刘成挥舞着马鞭,抽翻了一个试图挡路的家丁,疯了一样冲上城墙。
当他站在城楼上,扶着冰冷的墙砖向下看时,整个人瞬间僵硬如石。
城外,篝火通明。
在最显眼的位置,堆着一座小山。那不是土石,而是几千套染血的青州军号衣,以及数百面残破的“张”字旗。
一名赤裸上身的巨汉(铁牛)正举着火把,大步走到那堆“战利品”前。
“青州府的孙子们!看好了!”
铁牛运气大吼,声音如雷,“这就是你们的精锐!这就是你们的张猛将军!”
他将火把扔进衣堆。
轰!
火焰冲天而起,将那些代表着青州府最后武力的旗帜烧成了灰烬。
而在火堆旁,几十口大锅已经架了起来。滚烫的肉汤翻滚着,浓郁的肉香顺着夜风,毫无阻碍地飘上了城头。
“开饭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