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诠好大的胆子。”他声音冰冷,带着彻骨的寒意,“竟敢引外敌入宫,不怕被诛九族吗?”
影一垂首道:“属下已查过,王诠的长子三年前出使北狄时被扣,想来是以此要挟。”
萧珣冷哼一声,将绢帛放在烛火上点燃,看着它化为灰烬。就在这时,他注意到影一手中还有一枚蜡丸,不由得扬了扬下巴:“这枚呢?”
“后到的,似乎更重要些。”影一将蜡丸呈上。
萧珣捏碎蜡丸,取出里面的细卷展开。当那幅标注详尽的布防图映入眼帘时,他瞳孔骤然收缩,原本冰冷的眼眸中掀起惊涛骇浪。
图上用朱砂圈出的王党侍卫位置,用小字标注的守卫换班时辰,甚至连西角门守卫的癖好都写得一清二楚。最让他心头震颤的是那行小字:“张侍卫欠淑宁宫五十两,可策反”——他记得这个张侍卫,是三年前沈如晦借故从浣衣局调到御花园的,当时他还笑她多此一举,如今才知她早已布下暗棋。
“西角门……”他低声念着,指尖抚过那处标记,“从这里潜入,确实能避开所有明哨。”
再往下看,那张附着的素笺上,清晰写着可策反的侍卫名单和他们的把柄,每一条都精准致命。看到“赵二柱,家被王诠占”时,他不由得想起去年沈如晦让他帮忙查过京营一个侍卫的老家田产纠纷,当时只当是她随手为之,原来早已埋下伏笔。
“养心殿内应……小禄子、双喜……”萧珣的指尖落在那两个名字上,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他知道沈如晦在宫中安插了人手,却没想到连养心殿的小太监都能被她收服,连击掌的暗号都设计得如此巧妙。
“一、顿、二……”他跟着轻轻击掌,节奏与她标注的分毫不差。
这幅图,哪里是布防图,分明是她倾尽心力为他铺就的生路。从潜入路径到内应暗号,从策反名单到守卫弱点,每一处都透着她的缜密与用心。她不仅在示警,更是在告诉他:别怕,我在宫里为你准备好了一切。
“主子?”影一见他久久不语,不由得轻声提醒。
萧珣猛地回神,将布防图紧紧攥在手中,指腹摩挲着上面细密的字迹,仿佛能感受到笔尖划过绢帛时的力度。他抬眸望向皇宫的方向,夜色沉沉,宫墙巍峨,却隔不断那份跨越千里的默契与牵挂。
“影一。”他的声音恢复了沉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属下在。”
“传令下去,更改行动计划。”萧珣的指尖在图上西角门的位置重重一点,“放弃从神武门突袭,改由御花园西角门潜入,子时三刻行动。”
“是!”
“按图上的名单,即刻去联络那些侍卫。”他将素笺递给影一,“赵二柱用田产引诱,钱小六用他兄长的仇刺激,务必在今夜子时前让他们倒戈。”
影一接过素笺,目光扫过上面的字迹,眼中闪过一丝惊叹:“淑妃娘娘竟连这些都查得如此清楚。”
萧珣没有说话,只是拿起布防图,再次细看。图上的墨迹还带着淡淡的湿气,仿佛刚写就不久,他甚至能想象出沈如晦在烛下绘制时,那专注而决绝的神情。
“挑选二十名最精锐的影卫,明日随我入宫。”他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告诉他们,暗号是宫外三长两短鹧鸪声,听到后在养心殿东廊等候,以击掌为号——先一声,停顿,再两声。”
“属下明白!”影一躬身领命,转身欲走。
“等等。”萧珣叫住他,目光落在那枚赤玉蜡丸的碎屑上,沉默片刻后道,“让传信的人给淑妃娘娘带句话。”
“请主子吩咐。”
“告诉她。”萧珣的声音放轻了些,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柔和,“布防图收到了,一切按计划行事。让她……在宫中也务必小心,等我消息。”
“是。”影一悄然退下,将这句话连同那份沉甸甸的布防图一起,记在了心里。
书房内,萧珣独自站在窗前,手中紧紧攥着那幅布防图。夜风从窗棂灌入,吹动他宽大的衣袍,却吹不散他眼底的暖意。
他想起初见时,她还是那个在沈府花园里喂鱼的小姑娘,眉眼清澈,不染尘埃。谁能想到,多年后她竟能在深宫中搅动风云,为他绘制出如此精密的破局之策。
“如晦……”他低声念着她的名字,指尖在布防图上轻轻拂过,仿佛在触碰她的指尖,“等我。”
夜色更深,宫墙内外,两颗心因一张布防图紧紧相连。胜负的天平,已在悄然间,向他们倾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