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锦绣宫。
丽妃苏晚晴正对镜试戴着新得的一副赤金嵌宝石护甲,虽然被禁足,但皇帝并未收回她宫中的用度,她依旧过着奢华的生活。只是眉宇间那股骄纵之气,因禁足而添了几分烦躁。
贴身宫女战战兢兢地进来禀报:“娘娘,皇……皇上身边的李公公来了。”
苏晚晴眼睛一亮,以为是皇帝心软,提前解了她的禁足,忙道:“快请!”
然而,进来的李德全面无表情,身后跟着几个小太监,手中并未捧着任何赏赐。
“丽妃娘娘,”李德全声音平板,“奉皇上口谕,问娘娘安好。”
苏晚晴脸上的笑容僵住:“李公公,皇上他……”
李德全打断她,目光落在她腰间那块显眼的双鱼玉佩上:“娘娘这块玉佩,倒是别致。”
苏晚晴不明所以,下意识地用手护住玉佩,带着几分得意:“这是本宫及笄时父亲所赠,自然是好的。”
李德全点了点头,不再多看,只道:“皇上还有一句话,让奴才转告娘娘:‘身在宫中,当谨言慎行,恪守宫规,首饰用度,亦需合乎身份,勿要过于张扬,惹人非议。’”
苏晚晴愣住了,这话听着是告诫,实则带着明显的训斥意味。她还没来得及细想,又听李德全道:
“另外,前日内务府呈上的一批新进贡的东海珠缎、紫檀木嵌螺钿屏风、以及那尊红珊瑚盆景,皇上觉着与娘娘如今的‘心境’不甚相符,暂且收回。望娘娘静心思过,早日明白皇上的一片苦心。”
说完,不等苏晚晴反应,李德全便示意身后的小太监,将这几样不久前才赏赐下来、苏晚晴极为喜爱的珍宝,原封不动地抬走了。
苏晚晴眼睁睁看着那些光彩夺目的东西被抬出宫门,仿佛自己的脸面也被一同撕下。她气得浑身发抖,猛地将妆台上的脂粉钗环扫落在地,发出噼里啪啦的碎裂声。
“为什么?!皇上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她尖叫着,泪如雨下,“不过是一块玉佩!一块玉佩而已!”
她再愚钝,也反应过来,问题出在了那块她日日佩戴、引以为傲的双鱼玉佩上。可她怎么也想不通,一块父亲送的玉佩,能有什么问题?
淑宁宫内,阿檀将锦绣宫发生的事,绘声绘色地禀报给沈如晦。
“娘娘,您真是神机妙算!李公公亲自去传的话,把那几样最扎眼的赏赐都收走了!丽妃在宫里发了好大的脾气,听说砸了不少东西呢!这下,她的气焰可算是彻底被打下去了!”
沈如晦正临窗练字,闻言,笔下未停,只淡淡“嗯”了一声。
“皇上虽未明说玉佩之事,但收回赏赐,加以训诫,已是表明了态度。”她搁下笔,看着纸上清隽的“静”字,缓缓道,“经此一事,苏晚晴短期内难以复宠。苏承翰在前朝,也要夹起尾巴做人了。”
“还是娘娘厉害,不动声色,就让她吃了这么大个亏!”阿檀由衷佩服。
“非我厉害,是她和她背后的人,手脚太不干净,给了人把柄。”沈如晦语气平静,“将这消息递给王爷,让他知晓即可。另外,让我们的人,继续留意苏承翰和林家的动向,他们此番受挫,必不会甘心。”
“是,娘娘。”
是夜,月华如水。沈如晦独自立于廊下,夜风拂动她的衣袂。她抬手,再次抚过发间的羊脂玉簪。
昨日之辱,今日之报。看似轻描淡写,实则步步为营。这深宫之中,杀人何须刀剑?言语可为刃,心思可为弓。
她并不觉得快意,只觉得疲惫。这样的争斗,似乎永无止境。丽妃之后,还会有张妃、李妃……只要她还在这个位置上,只要皇帝还需要平衡前朝后宫,明枪暗箭就不会停止。
然而,当她想到宫外那个与她心意相通、暗中相助的人,想到他们共同的目标——肃清朝堂,查明母亲冤案,铲除北狄隐患——那份疲惫便似乎减轻了些许。
他们是在浊世中相互依靠的孤舟,也是彼此最坚实的盟友。这份情谊,混杂着欣赏、信任与一丝无法言明的悸动,是她在这冰冷宫墙内,唯一的暖色。
远处传来更鼓声,悠长而寂寥。
沈如晦转身,步入内殿。明日,还有更多的风雨需要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