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众宫人更是呼啦啦跪倒一片,噤若寒蝉。
沈如晦也缓缓屈膝:“臣妾参见皇上。”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并非惧怕,而是后怕与屈辱交织。
萧昱大步走来,先看了一眼发髻微散、脸色苍白的沈如晦,眉头紧蹙,随即看向跪在地上的苏晚晴,沉声道:“怎么回事?御花园内,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苏晚晴急忙辩解,语气带着委屈:“皇上,臣妾……臣妾只是见淑妃姐姐的玉簪样式陈旧,想帮她看看,谁知……谁知姐姐就动了怒……”
“看看?”萧昱冷哼一声,目光落在那支羊脂玉簪上,“朕看你是想毁了它吧!”
“皇上明鉴!”沈如晦适时开口,声音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一丝隐忍的哽咽,“丽妃妹妹指责臣妾玉簪陈旧,配不上淑妃身份,还言道是……冷宫带出的晦气之物,命宫女强行从臣妾发间夺走,意欲损毁。此玉簪乃是臣妾心爱之物,求皇上为臣妾做主。”
她寥寥数语,将事情经过说得清楚明白,重点突出了“强行夺取”、“意欲损毁”以及“冷宫晦气”之语。
萧昱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他宠爱丽妃,是喜欢她的年轻鲜活,却绝非纵容她如此跋扈,尤其还是针对刚刚为他立下功劳的沈如晦。更别提,“冷宫”二字,亦是他的逆鳞之一。
“苏氏!”萧昱声音冰寒,“淑妃乃朕亲封的妃位,协理政务,劳苦功高!她的首饰用度,何时轮到你来品头论足?还敢强行夺取,口出恶言?你眼里还有没有宫规,有没有朕!”
苏晚晴从未见过皇帝对她发如此大的火,吓得浑身发抖,涕泪齐下:“皇上息怒!臣妾知错了!臣妾只是一时糊涂,绝无轻视姐姐之心啊皇上!”
“一时糊涂?”萧昱一把从她手中夺过那支羊脂玉簪,仔细看了看。他虽不通女红首饰,却也看出这玉簪质地极佳,绝非俗物,只是样式古朴了些。“朕看你是恃宠而骄,无法无天!”
他将玉簪递还给沈如晦,语气缓和了些:“爱妃受委屈了。”
沈如晦双手接过玉簪,紧紧攥在手心,如同失而复得的珍宝,垂眸道:“谢皇上。”
萧昱看着沈如晦隐忍的模样,再看看哭得梨花带雨却难掩跋扈本性的苏晚晴,心中天平彻底倾斜。他冷声下旨:
“丽妃苏氏,言行无状,冲撞高位,夺其半年俸禄,禁足锦绣宫一月,抄写《女诫》《内训》百遍!身边宫女彩珠,以下犯上,拖出去,重打三十大板,逐出宫去!”
苏晚晴瘫软在地,哭求道:“皇上!皇上开恩啊!”
那彩珠更是面如土色,连连磕头求饶。
萧昱却丝毫不为所动,挥挥手,示意侍卫将人带下去。他转而看向沈如晦,目光柔和了许多:“爱妃受惊了,朕陪你回宫。”
“不敢劳烦皇上。”沈如晦福了一礼,语气疏离,“皇上政务繁忙,臣妾自行回去便可。只是……丽妃妹妹年轻,或许只是一时受人挑唆,还请皇上从轻发落。”
她以退为进,更显大度,同时也再次点了“受人挑唆”四字。
萧昱闻言,心中对沈如晦的歉疚与赏识更甚,对丽妃的厌弃也加深了一层。他叹了口气:“爱妃总是这般识大体。也罢,朕送你到淑宁宫门口。”
回到淑宁宫,屏退左右,沈如晦才仿佛脱力般,靠在软榻上,指尖反复摩挲着那支失而复得的玉簪。冰凉的触感传来,让她翻涌的心绪渐渐平复。
阿檀犹自愤愤:“娘娘,今日真是险极了!那丽妃也太恶毒了!竟然想摔了玉簪!还有那个彩珠,身手不像普通宫女……”
“她身边有会功夫的人,不奇怪。”沈如晦打断她,眸光锐利,“苏承翰能将女儿送进宫,自然会做万全准备。今日之事,绝非偶然。”
她仔细检查玉簪,确认机关无损,才稍稍安心。
“娘娘,您最后为何还要替丽妃求情?”阿檀不解。
“禁足一月,夺俸半年,已是重罚。我若再不开口求情,落在旁人眼里,便是得理不饶人,逼人太甚。”沈如晦冷静分析,“更何况,皇上正在气头上,我开口求情,更能显我大度,皇上心中那杆秤,才会更偏向我。而且……我提到‘受人挑唆’,皇上自然会去查。”
她顿了顿,低声道:“经此一事,苏晚晴短期内难以翻身。她背后的人,也该着急了。”
是夜,一封密信再次悄然而至。信中,萧珣的字迹似乎比平日更显锋芒:“玉簪之事已知。苏氏蠢钝,其心当诛。影卫查得,彩珠乃林家暗卫所出。勿忧,且看风云起。”
寥寥数语,杀机暗藏。他知道了,他甚至查到了彩珠的来历。他让她勿忧,他会在宫外,与她遥相呼应。
沈如晦将信纸凑近烛火,看着火焰吞噬字迹,仿佛也点燃了她眼底的火焰。她轻轻将玉簪重新簪回发间,对着铜镜,整理好仪容。
镜中的女子,面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眼神已然恢复了惯有的冷静与深邃。丽妃的羞辱,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虽激起了波澜,却也让潭水下的暗流,变得更加清晰。
她抚摸着发间的玉簪,指尖感受到那细微的机关凸起。
这深宫之路,从来都不平坦。但只要有它在,有宫外那人的默契相助,她便无所畏惧。
接下来的风雨,她已准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