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你说呢(1 / 2)

老猫的声音在石室里回荡,带着某种古老的韵律,与墙壁上流转的星图微光共振。祭坛上投射出的城市幻象如同一个巨大的、覆盖着多重曝光底片的显示屏,将“正常”之下涌动的诡异与伤痕,赤裸裸地展现在我眼前。

那些半透明的“幽灵”并非狰狞,只是麻木地重复着生前的动作——一个穿着民国长衫的男人永远在同一个角落看报,几个上世纪打扮的工人不断将不存在的货物搬上虚幻的卡车。他们是被时间遗忘的“回声”,是规则无法完全消化而残留的“渣滓”。

建筑物轮廓的闪烁,是不同时间切片在此处的叠加与冲突。那片色彩异常鲜艳的区域,可能对应着某个情绪激烈、规则曾短暂沸腾的“事故点”;而死寂的灰白,则是被“观测者之殇”的力量深度侵蚀、几近“格式化”的伤疤。

最令人心悸的,是那些偶尔扫过的、苍白的数据流痕迹。它们冰冷、精准,如同无形的扫描仪,一遍遍掠过城市的每一个角落,记录,分析,甚至……修正。这就是“它们”的目光,无处不在,如同悬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看”着这一切,我握着断剑的右手掌心渗出冷汗。这截暗金色的金属在我怀中异常安静,仿佛回到了熟悉的环境,又像是在默默“记录”着这城市的另一面。

“这就是……‘真实’?”我的声音有些干涩。眼前的景象比规则的直接崩坏更令人感到压抑,这是一种缓慢的、系统性的侵蚀与异化。

“一部分。”老猫靠着祭坛,疲惫地闭上眼睛,“时间在这里沉积得太厚,规则也磨损得太厉害。‘它们’想用一套全新的、僵死的秩序覆盖这一切,但总有些角落,有些‘沉淀物’,是它们暂时无法完全抹除的。比如这里,比如一些带着‘老味儿’的东西,比如……你们。”

他睁开眼,目光落在我僵直的左臂和怀中的断剑上。

“你的胳膊,‘源初之纹’的底材,本身就是一种极难被完全‘覆盖’的存在。而那个‘舵盘’……”他指了指断剑,“它是‘终结’的指向,但从另一个角度看,它也是‘变化’的绝对阻力。‘它们’想用它锁定终局,但只要你这个‘混乱载体’还握着它,还尝试‘偏转’它,它本身就成了最大的‘变数’。”

“所以它们才紧追不舍?”我问。

“一部分原因。”老猫点头,“更重要的原因是,你们凑在一起散发出的‘味儿’,对‘它们’那套追求绝对纯净、绝对控制的秩序来说,就像是病毒之于免疫系统。必须清除。”

他挣扎着站起身,走到那面刻满齿轮的石壁前,又拨动了另一个稍小的石质齿轮。穹顶星图再次变幻,幻象中的场景迅速拉近、聚焦,最终定格在城市中心一片看似普通、却没有任何“幽灵”和色彩异常的商业区。

那里的一切都“正常”得过分。行人步伐精准,车辆行驶有序,建筑物的轮廓稳定无比,连阳光照射的角度都似乎被精心计算过。只有那些苍白的扫描数据流,在那里出现的频率远高于其他地方,如同巡逻的卫兵。

“这里,”老猫的声音带着冷意,“是‘它们’在这个城市的‘锚点’之一,一个高度‘净化’过的区域。也是‘秩序编织厂’在这个现实层面的……出入口。”

秩序编织厂!

老K遗产信息中提到的地方!制造“看守者”、“清道夫”等爪牙的巢穴!

“你的意思是……‘它们’的本体,或者说控制中枢,可能就在那里?”我感到后背发凉。把老巢建在市中心?何等猖狂!

“至少是一个重要的节点。”老猫确认道,“想要真正对抗,甚至只是想要活下去,你们迟早得去那种地方‘看看’。”

他转过身,目光锐利地看着我:“但在那之前,小子,你得先把你自己的问题解决了。”

他指向我的左臂:“规则对冲的损伤,需要‘源质’来修复。而‘源质’,是‘源初之纹’在特定条件下析出的、最本源的规则碎片。你这胳膊现在是死物,析不出‘源质’。但你怀里那‘舵盘’,它和你这胳膊同源,只是走向了另一个极端……理论上,它能‘刺激’你这胳膊,逼出一点残存的‘源质’来。”

用断剑……刺激左臂?!

我看着怀中那安静的、散发着内敛终结气息的凶器,又看了看自己那僵直报废、内部结构可能已经损毁的胳膊。这听起来不像修复,更像自残。

“怎么刺激?”我警惕地问。

老猫咧开嘴,露出一个带着几分疯狂意味的笑容:“简单。把你那‘舵盘’,当成焊枪,用它那‘终结’之力,去‘点燃’你胳膊里那些沉寂的‘底材’!”

我瞳孔一缩:“你疯了?!它会把我这胳膊彻底毁掉!”

“毁掉?”老猫嗤笑一声,“它现在跟毁了有区别吗?死马当活马医!‘源初之纹’没那么容易彻底完蛋,只要还有一点‘底材’在,被同源的‘终结’之力刺激,就有可能在毁灭的边缘,激发出最后一点‘存在’的本能,析出修复自身的‘源质’!这叫……不破不立!”

他说的有道理。左臂现在的情况,和彻底报废确实只差一线。但用断剑去“点燃”它……这风险太大了!万一控制不好,可能不仅仅是胳膊,连我整个人都会被那失控的终结之力波及!

“没有别的办法了?”我抱着最后一丝希望。

“有。”老猫很干脆,“等着‘它们’找上门,把你连同这俩玩意儿一起‘格式化’。”

我沉默了。看着祭坛上那映射出的、危机四伏的城市“真实”,感受着左臂那令人绝望的僵直,和断剑那沉甸甸的、不容回避的重量。

没有选择。

从来都没有。

我深吸一口气,将怀中的断剑缓缓抽出。暗金色的剑身在星图微光下泛着冰冷的光泽。然后,我抬起那条如同枯木般的左臂,将断剑那布满锈蚀的、散发着微弱终结气息的剑尖,缓缓地、颤抖地,抵在了左臂肘关节那锁死的位置。

触碰到的那一刻,左臂内部那空荡荡的、零件松动的感觉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仿佛被天敌锁定的冰冷恐惧感!那不是神经信号,而是材质本身对同源却相反力量的本能排斥!

断剑似乎也感应到了什么,那暗金色的锈蚀深处,一丝如同余烬般的暗红开始隐隐流转,散发出微弱却无比纯粹终结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