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金杯面包车在空旷的午夜街道上狂飙,发动机嘶吼得像要炸缸,排气管拖着一溜时断时续的黑烟尾巴。车厢里弥漫着焦糊的电路板味、机油味和苏桐后背伤口渗出的血腥味。
“姐!后头!咬上来了!”老周半个身子探出车窗,破风箱似的嗓子吼得变了调。
后视镜里,三辆黑色SUV如同跗骨之蛆,雪亮的大灯像探照灯,死死咬在金杯车屁股后头,距离不过三十米!更远处,隐约还有红蓝警灯闪烁!
“坐稳!”苏桐沾满油泥的双手死死攥着方向盘,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湿滑的路面让这辆破车像在冰面上跳舞,每一次转弯都带着甩尾的尖叫。她眼神扫过仪表盘——速度已经踩过一百二,破发动机的嘶吼带着金属疲劳的呻吟,随时可能散架。
怀里那块银灰色的铁疙瘩,在刚才吞了整车电路的狂暴电量后,又陷入了沉寂,只留下一点温吞的余热,像个吃饱了打盹的凶兽。
前方路口红灯刺眼。
苏桐油门不松反踩!破金杯咆哮着闯过红灯!轮胎压过积水,溅起一人高的水墙!
“操!不要命了!”老周被甩得撞在车门上,脑门磕了个包。
后头追兵同样无视红灯,如同跗骨之蛆般紧跟!距离拉近到二十米!甚至能看清头车司机那张狰狞的脸!
“姐!桥!上桥!”老周突然指着前方嘶吼。
视野尽头,横跨大江的钢铁巨桥如同蛰伏的黑龙,在雨夜中亮起两排橘黄色的路灯。桥上车流稀疏。
上桥?桥那头是新区,路宽车少,但也是条死路!一旦被堵在桥上…
苏桐眼底寒光一闪!方向盘猛打!破金杯发出刺耳的轮胎摩擦声,一个近乎漂移的甩尾,狠狠扎向通往跨江大桥的引桥匝道!
“嗡——!”
引擎嘶吼着冲上坡度不小的引桥。速度骤降!
后面三辆SUV性能好得多,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瞬间拉近距离!头车几乎要顶到金杯的保险杠!
“扔东西!砸他挡风玻璃!”老周抓起车里半瓶不知道啥时候的矿泉水瓶子就要往外砸。
“别动!”苏桐低吼,沾满油泥的右手猛地从方向盘上挪开,一把抓起怀里那块温吞的银灰铁疙瘩!
她眼神死死盯着后视镜里几乎要贴上来的SUV车头!那刺眼的氙气大灯光柱,如同实质的利剑,穿透后窗玻璃,晃得人睁不开眼。
就是现在!
苏桐沾血的嘴角咧开一个狰狞的弧度!抓着铁疙瘩的手,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将铁疙瘩的平面,拍向自己大腿外侧——那里,工装裤被刮破的口子里,裸露的皮肤上还沾着湿漉漉的雨水和油泥!
“滋啦——!!!”
就在铁疙瘩冰冷的表面接触到潮湿皮肤和油泥的瞬间!
一股比之前强烈百倍的蓝白色电弧,如同被压抑到极致的火山,猛地从铁疙瘩内部炸裂喷涌而出!粗壮的电蛇瞬间缠绕上苏桐的手臂!刺目的光芒将整个破烂的车厢映照得如同白昼!
“呃啊——!”苏桐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吼!剧烈的麻痹感和灼痛感顺着手臂直冲脑门!眼前瞬间发黑!
但更恐怖的异变发生了!
那狂暴的蓝白电弧并没有仅仅停留在她身上!而是如同找到了宣泄口的洪流,顺着她拍击的动作,猛地向前传导!透过薄薄的车体铁皮!狠狠撞向后面几乎零距离的头车!
嗡——轰!!!
一声沉闷到极致的爆响!不是金属撞击,更像是能量对冲的闷雷!
后面那辆顶得最近的SUV,车头两个雪亮的氙气大灯如同被无形巨手瞬间捏爆!“噗噗”两声闷响,灯罩炸裂!灯泡熄灭!整个车头瞬间陷入黑暗!
紧接着!
“噼里啪啦——!!!”
一连串令人牙酸的、如同玻璃珠在铁锅里爆炒的密集炸响!从那辆SUV的车头内部疯狂传出!引擎盖缝隙里猛地窜出大股黑烟!前挡风玻璃瞬间被内部爆开的电火花映得一片雪亮!然后“哗啦”一声!整块玻璃如同被重锤砸中,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
SUV像条被抽了筋的死鱼,车头猛地向下一沉!速度骤减!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尖叫!车身失控地左右剧烈摇摆!
“操!躲开!!”后面两辆SUV的司机吓得魂飞魄散,猛打方向盘!一辆狠狠撞在失控头车的屁股上!另一辆为了躲避,车头猛地撞向大桥护栏!火星四溅!
三辆车瞬间搅成一团!堵死了狭窄的引桥匝道!
刺耳的金属刮擦声、轮胎尖啸声、碰撞声响成一片!
破金杯借着这短暂的混乱,引擎嘶吼着,终于冲上了跨江大桥的主桥面!
冰冷的江风裹挟着水汽,从破碎的车窗灌进来,吹在苏桐被电弧灼伤、火辣辣刺痛的手臂上。她甩了甩发麻的右手,重新死死抓住方向盘。怀里那块铁疙瘩又沉寂下去,温吞吞的,像个吃饱喝足打盹的祖宗。
“姐…神了!”老周扒着车窗,看着后面乱成一锅粥的追兵,激动得语无伦次,“那铁疙瘩…真他妈是宝贝!”
“宝贝?”苏桐扯了扯嘴角,牵扯到后背的烫伤,疼得吸了口冷气。她低头瞥了眼怀里那玩意儿,眼神冰冷,“是头喂不饱的…电耗子!”
她目光扫向后视镜——那三辆SUV虽然暂时废了,但更远处,几辆闪烁着红蓝警灯的警车,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鬣狗,已经冲上了引桥!
更麻烦的是前方!
跨江大桥长达数公里,笔直宽阔,但尽头桥头堡的位置,几辆横在路中间的警车已经亮起了刺目的拦截灯!路障已经拉开!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
脚下是滔滔江水!
破金杯发动机的嘶吼声里已经带上了破锣般的杂音,速度再也提不上去了!
“姐…咋办?”老周的声音带着颤音。
苏桐没说话。
她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扫过大桥两侧。橘黄色的路灯在湿漉漉的桥面上拉出长长的、扭曲的光影。桥下,漆黑的江水无声奔流,倒映着两岸城市的璀璨灯火,如同一条流淌的星河。
突然!
她的视线钉在了大桥中段!那里,桥面外侧的检修通道旁,竖着一排粗壮的、包裹着黑色绝缘橡胶的高压电缆桥架!巨大的变压器箱在路灯下投出沉默的阴影。那是给大桥照明和监控供电的主电缆!
一个疯狂到极致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进她的脑海!
她猛地低头,看向怀里那块温吞的银灰色铁疙瘩。
“老周,”苏桐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平静,“抓稳了。”
“啊?”老周还没反应过来。
苏桐沾满油泥的右脚,将油门彻底踩死!破金杯发出垂死般的咆哮,朝着前方那排高压电缆桥架和变压器箱,笔直地猛冲过去!
速度指针在破表边缘颤抖!
距离在疯狂拉近!
一百米!
五十米!
警笛声在身后和前方同时尖锐到撕裂耳膜!桥头堡的警察已经举起了停车牌和警示灯!
三十米!
苏桐左手死死把住方向盘!右手猛地抓起怀里那块银灰色的铁疙瘩!
十米!
她沾满油泥血污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双眼睛亮得如同燃烧的寒冰!
五米!
“给老子——吸!!!”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咆哮从她喉咙深处炸开!
沾满污垢的右手,用尽全身力气,将那块冰冷的铁疙瘩,狠狠砸向副驾驶位置的车窗玻璃!
目标!直指窗外!那排粗壮的高压电缆桥架!
“哗啦——!!!”
车窗玻璃应声而碎!
就在铁疙瘩脱手飞出、即将撞上电缆桥架外部黑色绝缘橡胶的瞬间!
嗡——!!!
铁疙瘩内部仿佛感应到了近在咫尺的、磅礴汹涌的高压电流!沉寂的表面瞬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光芒!无数道粗壮如儿臂的蓝白色电弧,如同被激怒的雷蛇,疯狂地从铁疙瘩内部喷涌而出!
这些狂暴的电蛇并没有四散奔逃!而是如同受到了无形磁场的牵引,扭曲着、咆哮着,狠狠地“咬”向近在咫尺的高压电缆桥架!
滋滋滋滋滋——!!!!
一阵令人灵魂战栗的、超高频率的电流尖啸声猛地炸响!远超人类听觉极限!
整个跨江大桥中段!
以铁疙瘩撞击点为中心!
所有的路灯!桥面指示灯!监控探头!甚至桥头堡的警灯!
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瞬间掐灭!
“唰——!”
绝对的黑暗!如同浓稠的墨汁,瞬间吞噬了数百米长的桥面!
只剩下桥下江水中倒映的城市灯火,还在无声地流淌。
黑暗!死寂!
只有破金杯发动机垂死的嘶吼,和轮胎摩擦湿滑路面的尖叫,还在继续!
苏桐在灯光熄灭的瞬间猛打方向盘!破金杯在绝对的黑暗中,如同盲人骑瞎马,朝着记忆中大桥护栏的方向,狠狠撞了过去!
“跳——!!!”
嘶吼声在黑暗中炸开!
车门被暴力踹开!
两道沾满油泥血污的身影,如同扑火的飞蛾,朝着桥外漆黑的虚空和下方奔涌的江水,纵身跃下!
噗通!噗通!
沉重的落水声被江涛吞没。
几秒后。
啪!啪!啪!啪!
大桥上的灯光如同接触不良的灯泡,一盏接一盏,极其不稳定地、忽明忽灭地重新亮了起来。
橘黄色的光芒重新照亮湿漉漉的桥面。
那辆破金杯面包车,车头狠狠撞在坚固的桥栏上,引擎盖扭曲翻起,冒着黑烟,彻底报废。
车窗碎裂。
车里空空如也。
桥面中央,靠近护栏的地方。
一块银灰色的、麻将牌大小的金属小盒,静静地躺在湿漉漉的地面上。
表面光滑冰冷。
一丝微弱的蓝白色电弧,如同垂死的萤火虫,在盒子的棱角处,“滋啦”闪烁了一下。
然后彻底熄灭。
恢复了死寂。
像一块被江水冲刷了千年的普通铁疙瘩。
桥头堡方向,刺耳的警笛声和纷乱的脚步声,正朝着撞毁的金杯车和这块不起眼的铁疙瘩,迅速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