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焕,便是其中一员。他出身关中普通吏员家庭,因聪颖好学被选入清辉学堂,系统学习了秦篆、算术、律法基础以及农桑概要。
他不仅学业优异,更重要的是,他对陛下的“书同文”政策有着近乎信仰般的认同。他被派往旧楚文化核心区域的南郡,担任郡学副学官,辅助郡守推行教化。
王焕们带来的,不仅是朝廷颁发的标准化教材
——那些刻在整齐竹简或写在轻便帛书上的《秦文基础》、《算术启蒙》、《农桑辑要》、《律法浅释》;更重要的,是他们身上那股源自清辉学堂的务实、高效、严谨的新风气。
南郡郡学原本找来的当地儒生,打算按照传统教授《诗》、《书》,但王焕坚持教学必须以秦篆为唯一工具,教材内容必须围绕朝廷规定的科目展开。
他亲自示范秦篆的笔画结构,将律法条文编成易于记诵的歌诀,用算术解决田亩赋税的实际问题。他带来的《农桑辑要》,其中记载的关中先进的耕作技术,让当地一些老农都啧啧称奇。
这种直接与生产、生活、律法相结合的“实学”,虽然起初被一些守旧文人鄙夷为“功利”,但其强大的实用性,却逐渐吸引了部分开明士绅和庶民子弟。
王焕们就像高效的催化剂,加速着地方知识体系向咸阳标准靠拢的进程。
如果说清辉学子是“种子”,那么紧随其后的“考课”制度,则是催生种子发芽、成长的“阳光雨露”,或者说,是悬在每一位地方官头顶的“功过尺”。
朝廷的考课体系,本就以严苛细致着称,涵盖了户口、垦田、赋税、刑狱、徭役等方方面面。
而这一次,丞相府与御史大夫府联合下文,明确将“兴学成效”纳入地方官岁末考课的核心指标,其权重,甚至超过了某些传统的经济指标。
诏令细化成了冰冷的数字和必须达成的目标:
郡学必须在诏书下达后半年内正式开课,县学则必须在一年内完成。
郡学、县学需招满额定生员,且需有相当比例来自非官吏家庭的“良家子”。
每年岁末,各郡需向朝廷汇报学子学业情况,其中“能熟练书写秦篆的学子比例”被列为硬性考核项,要求逐年提高。
郡学教习需由朝廷认可,通常是清辉毕业生或通过特定考核者,县学师资也需备案。
这柄“考课之剑”一出,所有心存观望、试图敷衍的地方官们,瞬间坐不住了。
陇西郡守立刻召集属下,拍着案几道:“都听清楚了!办学不再是可有可无的闲差!校舍修建,立刻从府库拨付钱粮,择最优之地!
师资?给我去找!但凡通晓文墨者,都可举荐,再由郡里考核!生员?晓谕各乡里,凡送子弟入学,可酌情减免部分徭役!”
原齐地的那位县令,再也无法“虚与委蛇”。他愁眉苦脸地看着考课条文,对主簿叹道:“这‘熟练秦篆比例’一项,分明是要绝了六国文字的根啊!罢了罢了,前程要紧。
立刻张榜,重金延聘能教授秦篆的先生,本县亲自督查县学进度!”
旧楚地的郡丞,虽然内心抵触,但更畏惧考课不佳带来的惩罚
——丢官罢职都是轻的,严苛的秦法下,甚至可能累及身家性命。他不得不收起对楚辞的偏爱,开始督促子弟学习那些在他看来“缺乏韵味”的秦篆。
一时间,帝国上下,从郡城到县邑,掀起了一股兴学建校的热潮。原本可能拖延数年的校舍修建工程迅速立项、日夜赶工;原本可能虚报的师资名额,开始被认真物色、考核;
原本对官学持怀疑态度的百姓,在政策优惠和地方官的劝导或半强制下,也开始将子弟送入学堂。帝国的官僚机器,为了自身的生存与晋升,以前所未有的效率,推动着这项文化政策的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