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渭水河畔那庞然大物般的水力碾磨坊轰隆隆地成功运转起来，将成堆的麦粒碾磨成雪白面粉开始，秦昭对“动力”二字的痴迷便达到了一个全新的顶峰。
清辉学堂那片原本属于匠人们敲敲打打、满是木屑与铁腥气的工匠研究所，一举超越了她曾经最流连忘返的萌宠园，成了她溜出宫后必定打卡的首选之地。
她像一只不知疲倦的小蜜蜂，围着公输轨和他的徒弟们打转，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紧盯着那些复杂的图纸、半成品的齿轮组和连杆结构，小嘴里蹦出的问题一个比一个刁钻：
“公输先生，为什么水车叶子要做成这个弧度？”
“这个大齿轮转一圈，为什么那个小齿轮要转那么多圈？”
“如果水流变小了，怎么让杵头还能保持力气舂米呢？”
公输轨起初还试图用“此乃匠人之秘”或“殿下年幼，无需深究”来搪塞，奈何这位小公主不仅身份尊贵，那股子不搞清楚誓不罢休的韧劲和发自内心的热爱，实在让人难以拒绝。
更何况，她时不时还能从她那本神秘的“天书”里，指给他们看一些闻所未闻却极有启发性的奇巧结构。
最终，匠人们拗不过小公主的软磨硬泡，又怕她总往满是铁器木料的危险工坊里钻，便商量着用些边角料，给她做了个极其精巧的迷你模型。
那是一个仅有成人巴掌大小的木质水车，叶片打磨得光滑圆润，可以灵活转动。
一根细如发丝的铁轴连接着几组同样微缩却啮合精准的木质齿轮，最后带动着一个比指甲盖大不了多少的杵头。
将这小玩意儿放在一个盛满清水的铜盆边，让水流冲击水车叶片，它便能哗啦啦地自行转动起来，带动那小小的杵头一起一落，有模有样地舂打着盆底特意放进去的几粒小米，发出清脆而规律的“咔哒”声。
秦昭一见，顿时爱不释手，欢呼一声便将模型捧在了怀里，仿佛得了什么绝世珍宝。她给这个模型起了个响亮又贴切的名字——“自行舂米小如意”。
从此，这“小如意”几乎成了她随身携带的宝贝，甚至被带回了咸阳宫，就放在她书房临窗的书案最显眼的位置上，与那些竹简帛书并列。
一日午后，嬴稷处理完一批紧急政务，信步来到女儿宫中，想考较一下她最近的功课进展。
刚走进书房，便听见一阵轻微却持续的“咔哒咔哒”声，如同某种微小的机械在规律运作。
只见秦昭正埋首于竹简之中，小嘴微动，似乎在默诵文章，但一只小手却无意识地放在书案一角，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一个造型奇特的小木器。那“咔哒”声正是由此发出。
嬴稷不由微微皱眉。他素来重视规矩，认为读书时必要心无旁骛，如此嘈杂玩物，岂是治学之时所应为？他轻咳一声，沉声道：“昭儿。”
秦昭闻声抬头，见是父皇，连忙起身行礼，脸上却不见惊慌，反而带着一种急于分享的兴奋。
“父皇！”她献宝似的双手捧起那个还在微微转动的小模型，献到嬴稷面前，“您听！这不是嘈杂声，这是‘动力’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