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海号”驶入天津港时,已是深秋。码头上人头攒动,旌旗招展,太子竟亲率文武百官前来迎候,礼遇之隆,前所未有。然而,在这盛大的欢迎场面下,沈清辞与陆景珩却敏锐地察觉到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氛——官员们笑容下的审视,侍卫眼中一闪而过的警惕,以及空气中那若有若无的紧张感。
“臣(民女)叩见太子殿下!劳殿下亲迎,臣等惶恐!”陆景珩与沈清辞躬身行礼。
太子快步上前,亲手扶起二人,笑容温煦,眼底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爱卿、夫人平身!南洋之行,扬我国威,更觅得良药,功在社稷!父皇今日精神稍愈,特命孤前来,为二位接风洗尘!”他目光扫过沈清辞,微微颔首,隐含问询之意。
沈清辞会意,低声道:“托陛下洪福,幸不辱命,确有所得,或可缓解陛下沉疴。”
“好!好!”太子眼中闪过喜色,随即朗声道,“摆驾回宫!孤要亲自为镇北侯与夫人设宴!”
銮驾行至宫门,却见一队身着紫色官袍的御史台官员拦在道前,为首一人手持玉笏,高声道:“太子殿下!臣等有本启奏!镇北侯陆景珩,身为外臣,擅联藩国,私受重礼,恐有结党营私、里通外国之嫌!五味轩沈氏,以医者之身,干预朝贡,其所献药石,来路不明,臣等恳请殿下,暂缓封赏,彻查此事!”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陆景珩眼神一冷,沈清辞眉头微蹙。果然来了!这“故人”的迎接,真是别开生面。
太子面色一沉:“王御史!休得胡言!镇北侯与夫人乃奉旨出使,功绩有目共睹!尔等岂可妄加揣测!”
“殿下!”王御史毫不退让,“非是臣等妄测!现有琉璃国贡礼清单在此,内多奇珍异宝,远超常例!更有传言,沈夫人于琉璃国施展妖……呃,异术,蛊惑其主,此事岂可不查?若药物有失,危及陛下龙体,谁人能担?!”他话语尖刻,直接将矛头指向了沈清辞的医术和药物安全性。
场面一时僵持。不少官员窃窃私语,目光在陆景珩、沈清辞和太子之间逡巡。
沈清辞心中雪亮,这是朝中敌对势力趁他们远行、皇帝病重之机,发起的攻势。目标不仅是打压陆府与五味轩,更是想动摇太子权威。她深吸一口气,越众而出,向太子及众官微微一礼,声音清越平和:“王大人所言,民女可否一辩?”
太子颔首:“夫人但说无妨。”
沈清辞目光平静地看向王御史:“大人忧心国事,谨慎行事,民女佩服。然,有三事需明。其一,琉璃国所赠,乃酬谢救治其国灾疫、稳定社稷之功,亦有结盟通商之约,清单之物,皆已登记在册,可公开查验,何来‘私受’?其二,民女所学医术,源自祖传与太医院典籍,陛下及太后凤体违和时,亦曾效力,可有‘不妥’?其三,至于此番所寻之药……”
她顿了顿,从袖中取出一个玉盒打开,里面是几片干枯却隐有光华流转的叶片,“此乃‘碧潮生’,生于海外险地,有固本培元、安抚神魂之奇效。其药性,太医院诸位大人可共同验证。民女愿当场以银针试药,并以性命担保,若陛下服用后有半分差池,民女愿领罪。”
她语气不卑不亢,条理清晰,更拿出实物,愿以性命作保,气势上顿时压过了对方。王御史一时语塞。太医院院判适时出列,仔细查验了“碧潮生”,捻须道:“殿下,此药老臣虽未亲见,但观其形色气味,确是古籍所载奇药,性极温和,于陛下龙体,或有大益。”
太子见状,心中大定,厉声道:“王御史!尔等听信流言,无端构陷功臣,该当何罪?!还不退下!”
王御史面色青白,悻悻退下。一场风波,暂告平息。但沈清辞心知,这仅仅是开始。
宫宴气氛微妙,虽觥筹交错,却暗藏机锋。不少官员上前敬酒,言语间多是试探南洋风情、琉璃国虚实。沈清辞与陆景珩默契配合,滴水不漏,只谈风物医药,不论朝政。宴毕,太子单独召见二人于偏殿。
屏退左右,太子长叹一声:“二位爱卿,一路辛苦了。京中情形,想必你们也看出了几分。父皇之疾,缠绵反复,孤虽监国,然掣肘颇多。此番你们立功归来,更遭人眼红。那王御史,不过是马前卒罢了。”
“殿下放心,臣等必竭尽全力,先治愈陛下。”陆景珩沉声道。
沈清辞亦道:“民女稍后便为陛下请脉,调整方剂。”
太子点头,忧色稍减:“有劳夫人。此外,五味轩近日……也颇不太平。”
沈清辞心一紧:“殿下,铺中出了何事?”
“倒非大事,只是流言颇多。”太子道,“有传言说五味轩借宫中之势,垄断药材,抬高药价;更有甚者,说你们南洋所得珍稀药材,乃与海盗交易而来……陈先生处置得当,尚未酿成大乱,但长此以往,恐损及声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