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玄师太那句“不便远行赴任”说得云淡风轻,却像一块石头投入平静的湖面,在门外偷听的沈清辞心里漾开了圈圈涟漪。师太这是在唱哪出?以退为进?她屏住呼吸,贴在门边细听。
屋内静默一瞬,随即响起一个略显富态、却透着精明的男声,语气十分客气,甚至带着几分讨好:“哎呦,静玄师太言重了!沈姑娘的大名,如今在州府可是传遍了!林老夫人那般沉疴,都能被姑娘的药膳调理得见了起色,这般手艺,岂是‘经历浅薄’能概括的?我们东家是真心仰慕姑娘才华,绝无轻慢之意!”
是赵掌柜的声音。沈清辞悄悄从门缝往里瞧,只见一个穿着绸缎长衫、面团团富家翁模样的中年男子,正对着静玄师太拱手作揖,笑容可掬,眼神却时不时瞟向门口方向。
静玄师太端坐如钟,眼皮微抬:“赵掌柜谬赞。清辞那点微末技艺,不过是恰逢其会,侥幸罢了。她年轻,经不得大场面,林府之事已让她受惊匪浅,需好生将养些时日。贵楼‘药膳总监’一职,责任重大,她怕是难以胜任。”
“师太过谦了!过谦了!”赵掌柜连连摆手,凑近些,压低声音,“不瞒师太,我们东家此次诚心相邀,也是有事相求。楼里近日接了一桩大生意,贵客点名要一席能‘安神补脑、启迪心智’的药膳,寻常厨子做的,总差些火候。东家听闻沈姑娘曾得静玄师太您真传,尤擅调和药性,于安神定志一道别有心得,这才特派在下前来相请。酬劳方面,绝对让师太和姑娘满意!”他特意强调了“安神补脑、启迪心智”八字,眼神意味深长。
沈清辞心中一动!安神补脑?启迪心智?这说辞,怎么听着与“迷心兰”的某些效果隐隐相关?是巧合,还是试探?
静玄师太神色不变,指尖轻轻拂过茶盏边缘,淡淡道:“哦?是何等贵客,需如此费心?”
赵掌柜呵呵一笑,面露难色:“这个……东家交代,贵客身份特殊,不便透露。不过,所需药材,楼里已备下不少珍品,只缺一位能化寻常为神奇的妙手调和。听闻姑娘近日正在寻一味能融合诸药性的‘灵引’?巧了!楼里刚得了一株海外奇花,香气殊异,或正合姑娘之用!”
图穷匕见!果然冲着“药引”来的!沈清辞手心微潮。这赵掌柜,或者说他背后的“东家”,消息可真灵通!
静玄师太沉吟片刻,方道:“既如此……清辞。”她扬声唤道。
沈清辞连忙整了整衣衫,推门而入,垂首行礼:“师太,您唤我?”
“这位是州府百味楼的赵掌柜。”静玄师太介绍道,“赵掌柜有意请你去楼中担任药膳总监,专司一款安神药膳,你意下如何?”
沈清辞抬头,迎上赵掌柜热切打量的目光,脸上适当地露出几分惶恐和推辞:“赵掌柜厚爱,清辞愧不敢当。清辞所学浅薄,只在师太指导下略知皮毛,林府之事纯属侥幸,实在当不得如此重任。且……清辞近日心神不宁,正需静修,恐怕有负所托。”她将静玄师太的推拒理由说得更“实在”了些。
赵掌柜见她年纪轻轻,言辞恳切,不似作伪,眼中精光一闪,笑道:“沈姑娘太自谦了!静玄师太的高徒,岂是寻常?至于静修嘛……”他话锋一转,“我们百味楼后园就有专设的精舍,清静雅致,最是适合调理心神。姑娘若愿屈就,一应所需,楼里全力供应,绝不让外事打扰姑娘清静。至于那味‘灵引’奇花,也可交由姑娘一并钻研,岂不两全其美?”
条件开得极其诱人,几乎堵死了所有推辞的借口。沈清辞心中冷笑,面上却故作犹豫,看向静玄师太,一副全凭师长做主的模样。
静玄师太与她对视一眼,微微颔首,这才对赵掌柜道:“赵掌柜诚意拳拳,贫道若再推辞,倒是不近人情了。只是,清辞乃我观中弟子,此事需得她自愿。再者,她年纪小,贫道需派一名稳妥之人随行照应。”
赵掌柜大喜过望:“这是自然!这是自然!师太尽管派人!一切用度,包在赵某身上!只要姑娘点头,楼里立刻派车马来接,绝无半点怠慢!”
静玄师太看向沈清辞:“清辞,你的意思呢?”
沈清辞知道戏要做足,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很大决心般,福了一礼:“全凭师太和赵掌柜安排。清辞……愿意一试。”
“好!太好了!”赵掌柜抚掌大笑,“沈姑娘果然爽快!那咱们就说定了!三日后,楼里派车来迎!赵某先行告退,回去准备!”他心满意足,千恩万谢地走了。
送走赵掌柜,静玄师太脸色沉了下来。吴伯从屏风后转出,眉头紧锁:“百味楼……背景复杂,与州府几位大人交往甚密。赵掌柜口中的‘东家’,恐怕来头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