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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五章 提亲酒和大队书记(1 / 2)

高秀平和李守业的恋情曝光,在李守业的家人之间引起不小的咸腥海风。这海风仿佛钻进了李家老宅的每一道砖缝,把原本喜庆的提亲心思都腌渍得心事重重。

李守业当大队书记的老叔李文昌坚决反对,他像一股裹着酒气的台风,撞开了高家堂屋的门,手里的玉泉大曲不是酒瓶,倒像是颗即将引爆的手雷。

刺耳的碎裂声炸开,玻璃碴四溅,浑浊的酒液和浓烈的酒气瞬间弥漫开来,如同他此刻失控的情绪。暗黄的液体在地面上迅速洇开一大片,像泼洒开的屈辱。

“提亲?提的哪门子亲!”

李文昌喘着粗气,此时此刻,他胸腔里喷出的酒气和地上散发的酒气混合起来,分不清是哪里来的味道,除了李守业父子,没有人知道李文昌醉了。

李文昌确实醉了,他早就听说过高秀平这个女娃子,公社几乎年年评先进都有她,这孩子太机灵,他不希望这样的人在他身边逗留,他怕当年旧事被人曝光。这种理由绝不能说出口。

他指着地上狼藉的酒液和玻璃碎片,冲着曲万生大吼。

“这亲事,趁早拉倒!这点破酒,算我赔你们的!赶紧把彩礼钱退回来!别耽误我侄子的前程!”

他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吼出来的,书记大人平时在会议室训话需要提高音量,眼下在狭窄的堂屋里,宏大的声音嗡嗡回荡,威力四射。

酒液还在缓缓流淌,浓烈的气味充斥鼻腔。李德昌面如死灰,手里的红纸包无力地垂了下去。李守业双目赤红,胸膛剧烈起伏,死死盯着李文昌。

曲桂娥捂着嘴,眼泪无声地滚落,砸在衣襟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绝望。

高吉梁太阳穴突突狂跳,牙关紧咬,腮帮子绷出坚硬的线条,仿佛在用全身力气压制着即将喷发的火山。

堂屋里所有人的目光,焦炭般地灼热,最终都沉沉地落在一直蜷缩在小板凳上的曲万生身上。

他坐在那张小板凳上,佝偻的背似乎更弯了。那瓶摔碎的酒,仿佛也砸碎了他脸上最后一点强撑的平静。

他深埋着头,那双布满厚茧、骨节粗大如老树根的手,在膝盖上微微颤抖着,像是在抵御着来自大地深处的巨大痛苦。

没有看地上流淌的酒液,没有看暴怒的李文昌,他谁也没看,他那双布满厚茧、骨节粗大的手,在膝盖上微微颤抖着,仿佛在抵御着巨大的痛苦。

终于,他极其缓慢地抬起头。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每一道皱纹都刻着沉重。他看向李文昌,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哀求,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和某种难以言说的悲凉。

“文……文昌书记……”曲万生的声音异常沙哑干涩,像是很久没有说过话,又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咙。

他挣扎着,每一个字都吐得极其艰难,“你……你非要……把事做绝吗?”

李文昌正在气头上,闻言更是火冒三丈:“曲万生!你少废话!让你外甥女出来!退亲!我们李家,丢不起这人!”

终于,曲万生的手停住了。他小心翼翼地从对襟长马褂的内贴布兜里,摸出一个用深蓝色粗布包裹着的、约莫两指厚的扁平物件。

那是他从家里过来时,哥哥曲万和特意交给他的,说是一旦事情不顺利,或许能用上。那布包裹得很严实,边角都磨得起了毛边,显见是存放了极久。

曲万生捧着那布包,转过身,重新面对堂屋里的众人。他佝偻的腰似乎更弯了,捧着布包的手却异常稳定。

他一步一步,走回堂屋中央,走到那滩尚未干透的酒渍和玻璃碎片旁边,停了下来。

他没有看任何人,目光低垂,落在自己手中那个深蓝色的布包上。他用那双布满老茧、微微颤抖的手,极其缓慢、极其小心地,一层一层,揭开了那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粗布。

布被完全掀开,露出了里面的东西——不是金银,也不是什么值钱的物件。

那是一叠用细麻绳捆扎得整整齐齐的、已经严重发黄变脆的旧纸。最上面一张,是几张被小心粘贴在硬衬纸上的、同样泛黄的旧报纸剪报,上面的铅字排版还是竖版的。

剪报早已毛糙发脆。最

曲万生枯瘦的手指,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重,从那一叠旧纸的最上面,拈起一张折叠起来的、颜色最深的信纸。那纸张薄脆得仿佛一碰就要碎掉。

他小心翼翼地将其展开,然后,递向了李文昌的方向。

他的动作很慢,手臂抬起时带着一种无形的分量。

“文……文昌书记,”曲万生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奇异地平稳了下来,每一个字都清晰地敲在每个人的心上,“你……你先看看这个。”

李文昌被酒精浸泡过的神经,在接触到那张薄脆发黄的纸页时,如同被泼了一盆冰水,一下子清醒了,一种强烈的不安攫住了他。

他狐疑地、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畏惧,伸手接过了那张纸。

纸张在手中发出轻微的、仿佛随时会碎裂的声响。上面竖排的毛笔字,墨迹已有些洇散,但内容却像烧红的烙铁,瞬间烫伤了他的眼睛!

“……经查证,龙口村生产队会计李文昌,于一九五九年秋粮征购期间,利用职务之便,伙同粮站保管员孙某某,虚报损耗,私分集体储备粮……证据确凿……”

交代部分问题,积极退赔,认错态度尚可,且未造成极其恶劣后果,

“经大队支部研究,并报公社党委批准,给予李文昌同志党内严重警告处分一次,撤销其生产队会计职务……”

落款是一个模糊的、但李文昌死都忘不掉的名字——当年公社分管纪检的副书记的签名,还有大队党支部那枚鲜红的印章印迹,虽然随着岁月流逝已经黯淡,却依然像血一样刺目。

公章是繁体字圆形旧章,纸张边缘虫蛀发霉。

嗡——

李文昌只觉得脑袋里像是炸开了一个马蜂窝,眼前阵阵发黑,耳朵里全是尖锐的蜂鸣声。

那些被他刻意深埋、以为早已烂在泥里的不堪过往,那些他费尽心机、借着妻子的“好成分”和灵活变通才勉强洗刷掉的污点,此刻被这张薄薄的、发黄的纸,血淋淋地撕开。

他的脸色由铁青瞬间转为死灰,拿着纸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如同秋风中的枯叶。那薄脆的纸张在他手中簌簌作响,仿佛下一刻就要在他失控的力道下化为齑粉。

“你……你……”李文昌猛地抬起头,死死盯住曲万生,眼珠子因为极度的震惊和恐惧而暴突出来,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曲万生,你……你从哪里弄来的?你想干什么?”

曲万生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浑浊的眼睛里没有丝毫得意,只有更深沉的悲哀和一种尘埃落定的疲惫。

“文……文昌书记,”曲万生的声音低沉而缓慢,每一个字都像沉重的石头落地,“那年……你当大队书记……竞争……有多激烈,你记得吧?最后……就差那么一票……”

李文昌的瞳孔骤然收缩,那段惊心动魄的往事瞬间涌上心头——没错,他李文昌能当上大队书记,几乎是险中求胜,当时最大的竞争对手揪住他曾经被处分的历史不放,差点就把他拉下马。

最后关头,是时任岩山口村会计的曲万和,在公社领导下来考察的关键时刻,力排众议,代表他们村投出了关键的一票支持他。

理由是他李文昌“虽有瑕疵,但能力突出,且已改正”。就是那一票,定鼎乾坤。

他一直以为是自己运作得当,是妻子孙桂英的“贫农”成分和手腕高帮了大忙。他甚至……甚至在心里隐隐看不起当时帮他说了句话的曲万和,觉得那不过是锦上添花。

他从未深究过,为什么当时对他历史污点咬得最凶的岩山口村代表,会突然转变态度支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