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振邦坐在晏明洲身边,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的牛皮文件夹却没打开,偶尔看一眼窗外掠过的街景,从胡同里的四合院到长安街上的办公楼,再到远处的人民英雄纪念碑。
两人一路没说话,气氛却不尴尬,顾振邦是在给晏明洲留时间整理思路,晏明洲则在脑海里过着要汇报的内容,没敢漏掉半点细节,连语气的轻重都在心里演练了好几遍。
车子没在任何地方停留,沿着长安街一路向西,越往前走,周围的建筑越庄重。灰色的办公楼渐渐变成红墙黄瓦的古典建筑,路上的行人和车辆越来越少,道路两旁的松柏却愈发挺拔,枝叶茂密得能遮天蔽日,树干底部刷着白色的石灰,透着肃穆。
每经过一道岗哨,穿着军大衣的警卫都会抬手敬一个标准的军礼,动作整齐划一,手臂绷得笔直,连头都不会多偏一下。
晏明洲能清晰地感觉到空气中的氛围越来越肃穆,连呼吸都不自觉放轻了,心里的敬意也越来越浓,这是国家的心脏,每一寸土地都透着庄严。
车子最终在一扇没有挂任何牌匾的侧门前停下,门是朱红色的,上面钉着铜制门钉,排列整齐,透着历史的厚重感。
门内是另一个世界,错落有致的四合院建筑群,飞檐斗拱上雕刻着精美的龙纹和祥云图案,红墙在晨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黄瓦在阳光下闪着淡淡的金光。
院子里的银杏树已经黄透了,树干粗壮得需要两人合抱,枝叶撑开像一把巨大的伞。
风一吹,金黄的叶子像雪花似的往下落,在青石板路上铺了厚厚的一层,踩上去“沙沙”响,像在诉说着岁月的故事。
一位穿中山装的秘书早已在门口等候,大约四十多岁,头发梳得整齐,双手自然垂在身前,指甲修剪得干净。
看到晏明洲和顾振邦,他微微颔首,声音温和有力:“顾部长,晏先生,请跟我来。”
晏明洲跟着他穿过几道回廊,两侧种着一丛丛菊花,黄的、白的、紫的开得正盛,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偶尔能看到工作人员匆匆走过,脚步轻,手里抱着文件,看到他们也只是点头示意,不说话,连脚步声都压得很低。
最后,秘书把他带到一间小会议室门口,轻轻敲了敲门,声音不大却清晰:“领导,晏先生到了。”
里面传来一道温和的声音:“进来吧。”
秘书推开门,做了个“请”的手势,等晏明洲进去,又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将门轻轻带上,动作轻得像怕打扰到里面的人。
会议室大约二十平米,陈设简单得超出想象,几张深棕色的皮沙发,中间放着一个红木茶几,打磨得光滑温润,上面摆着一个白瓷茶壶和两个配套的茶杯,连果盘、烟灰缸都没有,墙上没有任何字画、题词,只挂着一幅占据整面墙的世界地图,地图是全开的,边缘有些卷边,显然被翻阅过无数次。
地图上用红、蓝、黑三种颜色的铅笔标注着密密麻麻的记号,旁边还写着简短的注释,字迹潦草却清晰,有的注释旁边还画着问号,显然是待讨论的问题。
秘书进来倒了杯热茶,茶叶是明前龙井,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他倒完茶后又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整个房间只剩下晏明洲一个人。
他走到地图前,目光缓缓扫过,从东亚的华国到横跨欧亚的苏联,再到美洲的美国,每一块土地上的记号都像是一段未说出口的战略考量。
当看到苏联版图上那些红色的标记时,晏明洲眼底闪过一丝了然,看来他那份关于苏联的报告已经被顶层仔细研究过了,连细节都标注得清清楚楚。
这时,侧面一扇不起眼的小门被轻轻推开,一位身穿灰色中山装的老人独自一人走了进来,身材清瘦,背却挺得笔直,步伐不快却异常沉稳,每一步都像踩在实处,透着历经风雨后的从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