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发布台上，山田信夫正沉浸在自己编织的悲情戏里连他自己都快分不清真假。
他眼角还带着刻意挤出来的湿润，指尖轻轻按着胸口，仿佛还在为被心腹背叛而痛心。
刚才那番抵押身家救财团的话就是颗裹了糖衣的炮弹，甜住了大半记者，毕竟谁都愿意相信，一个肯赌上私人宅邸古董收藏的社长总不至于坏到骨子里。
台下的记者们渐渐放松了警惕。
《每日新闻》的年轻记者收起了写满尖锐问题的采访本，转而记录山田信夫的忏悔，NhK的摄像师特意调整镜头给了他一个充满人文关怀的特写，甚至有几家之前收过山田财团广告费用的媒体，已经在心里盘算着回去后要怎么弱化负面新闻突出社长的担当了。
提问环节的气氛明显缓和不少，连之前追着他不放的《产经新闻》记者语气都软了下来：“山田社长，小泉副社长跟着您二十年，您现在回想起来有没有哪一刻觉得他不对劲？”
“抵押资产后，三菱银行那边承诺多久放款？工人工资真的能在三天内到账吗？”
这些问题虽带着探究，却没了之前的咄咄逼人，更像是在给山田信夫递解释的台阶。
山田信夫应对得游刃有余，心里暗自得意，果然，只要演得够真，这些记者都会成为他的传声筒。
提到小泉时他会垂下眼，睫毛刻意颤两下露出恰到好处的痛心：“去年东京湾项目，他突然提出用空壳公司走账，我当时就该警觉的，是我太信任他把太多权力交了出去，这是我的错。”
说起资金时他会握紧拳头，语气坚定得像要背水一战：“我和三菱银行行长昨晚聊到凌晨三点，他承诺三天内贷款到账，工人工资绝不会拖，我以山田家的声誉担保！”
那副被心腹坑害却依旧扛事的企业家形象被他演得活灵活现。
台下不少年轻记者悄悄放下了准备好的尖锐问题，甚至有人在采访本上写下山田社长有担当、值得同情的字样。
他看着这一切，心里不断冷笑，这场戏看来是已经稳了，等过了这关，这些记者还不是得围着他转？
眼看场面就要被彻底掌控，主持人看向第一排，声音透过话筒传开：“下一位，《朝日新闻》高桥信记者。”
全场瞬间安静了几分，资深记者们精神一振，手里的相机不自觉举得更高，谁都知道毒蛇高桥从不按常理出牌，他的问题从来都是直戳痛处。当年政客田中角荣的丑闻、住友财团的财务造假都是他一点点挖出来的，多少人栽在他手里就是因为他总能抓住最致命的细节，还能拿出铁证。
山田信夫的心脏猛地一缩，眼底飞快闪过一丝警惕，手心瞬间冒了汗，他下意识摸了摸西装内袋里的备用录音笔，那是他准备用来反咬高桥的武器，可此刻却觉得沉甸甸的。但他脸上的悲情笑容却没散，甚至对着高桥的方向挤出个带着疲惫的善意表情，试图用诚恳先稳住对方：“高桥记者有什么问题尽管问，我知无不言，绝不会像小泉那样隐瞒。”
可高桥信没像其他记者那样站在原地提问，他握着话筒，在满场诧异的目光中一步一步走上发布台。脚步很稳，每一步踩在台阶上，发出轻微声响，都像敲在山田信夫的心跳上。
山田信夫的呼吸下意识变快，他有种不祥的预感，高桥信手里一定藏着什么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可怕。
山田财团的保安下意识想上前拦，保安队长山本甚至伸手想抓高桥信的胳膊：“先生，您不能上台！”
却被高桥信一个冰冷的眼神扫过，那眼神带着常年跑调查养成的锐利，还透着一丝你敢动我试试的威慑，山本的手顿在半空竟没敢再动，他想起之前《朝日新闻》曝光过的黑道丑闻，知道眼前这人不好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