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让普通人活得有尊严,做事有底气,说话有人听。”他说,“不是施舍,是权利。不是恩典,是常态。不是少数人的特权,而是多数人的习惯。”
艾琳沉默了一会儿。她想起昨天在市集看到的那个年轻人,捡到钱袋后追出去还给人家。那时候她只觉得欣慰,现在才明白,那样的行为背后,是一整套系统在支撑。
她说:“我一直担心走得快了会翻车。所以每一步都试了又试,等了又等。教育改革我用了三年才推开,商业巡查司也是先在京师试点半年才推广。”
“谨慎是对的。”男人说,“但也要相信,有些人已经准备好了。您给了他们一点点空间,他们就会用自己的方式把它撑大。”
“就像那个手工业区的香料摊主。”艾琳说,“他以前卖东西要偷偷摸摸,怕被查税,现在敢挂牌经营,心里踏实。”
“因为他知道规则不会突然变,也不会只针对他一个人。”男人说,“公平感比什么都重要。”
艾琳轻轻叹了口气。“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像个修渠的人,一直在清淤、筑坝、引水。可我不知道这条渠最后能不能连成网,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人愿意一起来修。”
“您已经在连了。”男人说,“学校、商审司、跨境商务协调署、海外行商司……这些都不是孤立的机构,它们在形成一张网。只要这张网能让普通人受益,就会有人愿意维护它。”
艾琳转头看他。“你为什么说得这么清楚?”
“因为我见过太多破碎的地方。”他说,“也见过极少数正在生长的地方。你们这里,是其中之一。”
风从田野那边吹过来,带着一点泥土的气息。艾琳望着远处的田地,忽然说:“明日我想去看看新渠修缮进度,你可愿同行?”
男人没有立刻回答。他看着那片绿意初现的田野,点了点头。
艾琳迈步向前,脚步比来时轻快了些。他们沿着观田台的石阶缓缓下行,树影在两人身上移动。西边的阳光斜照,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她的手指轻轻拂过石栏,上面刻着几道浅痕,像是多年前有人用刀尖划下的记号。她没有多看,继续往前走。
男人走在她身侧,目光落在前方的小路上。他的脚步稳定,没有迟疑。
风吹起了路边一缕尘土,扫过石板缝隙。一只麻雀跳上矮墙,啄了两下又飞走。
艾琳说:“你知道吗?我本来以为,治国最难的是定规矩。”
男人看着她。
她说:“现在我才明白,最难的是让规矩活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