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味,浓得像是化不开的墨,在致远号巡洋舰的甲板上弥漫开来。
西班牙三桅帆船“圣地亚哥”号的残骸,在不远处的海面上,像一堆被随意丢弃的垃圾,正缓缓沉入深蓝色的太平洋。刚才还不可一世的船长胡安,连同他那些以虐杀为乐的船员,此刻都已成了鲨鱼的食粮。
林国祥站在舰桥上,双手死死攥着冰冷的栏杆,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不是没见过死人,也不是没杀过人,但今天,他第一次下达了“一个不留”的命令,甚至连跳海求生的西班牙人,都让船上的机关枪手挨个点了名。他不知道自己做得对不对,但他知道,如果不这么做,他会一辈子瞧不起自己。
“舰长,救上来……救上来了。”一个年轻的士兵跑上舰桥,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一共三十七个土着,都还活着,但是……”
林国祥深吸一口气,那股混杂着硝烟和血腥的空气呛得他喉咙发紧。“但是什么?说!”
“您……您还是自己去看看吧。”士兵的脸色惨白,显然是被看到的情景吓得不轻。
林国-祥快步走下舰桥,来到后甲板。三十多个衣不蔽体的土着被安置在这里,他们蜷缩着,眼神空洞,仿佛一群失去了灵魂的木偶。空气中除了血腥味,还多了一股腐烂和恶臭。几个军医和卫生兵正忙着给他们处理伤口,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种混合着愤怒和恶心的复杂神情。
一个年长的军医看到林国祥,停下了手中的活,走了过来,声音压抑得像是随时会爆发的火山:“林舰长,这不是战争,这是屠宰场。他们身上,有刀伤,有枪伤,还有被鞭子抽烂的皮肉。你看那个孩子,”他指向一个瘦得只剩骨架的男孩,“他的背上,被烧红的铁块烫上了一个十字架烙印。还有那个女人,她的手指甲全被拔光了。这帮西班牙畜生,他们不是在杀人,他们是在玩!”
林国祥的目光扫过那些遍体鳞伤的躯体,他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他之前只是远远看到西班牙人用火枪射杀海里的土着取乐,却没想到,在船上,他们还进行着这样惨无人道的折磨。
就在这时,舰队总司令张煌乘坐的交通艇靠上了致远号。他一踏上甲板,就闻到了这股不同寻常的气味。当他看到后甲板上的情景时,这位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西北悍将,脸上那万年不变的冰冷也出现了一丝裂痕。
“怎么回事?”张煌的声音低沉而沙哑。
林国祥将事情的经过和军医的发现简要汇报了一遍。
张煌没有说话,他走到那群土着面前,蹲下身,仔细看着一个中年男人手臂上被刀刻出的模糊不清的数字。他的眼神从最初的震惊,慢慢变成了彻骨的冰寒。他想起了在长安皇家别苑里,那个叫石风的男孩眼中同样的神情,那种混杂着恐惧、麻木和刻骨仇恨的眼神。
他缓缓站起身,目光扫过周围的士兵。那些年轻的脸庞上,充满了愤怒、迷茫和一丝丝的恐惧。他们是帝国的骄傲,是训练有素的战士,但他们从未见过如此赤裸裸的、针对平民的、以折磨为乐的暴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