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王勐……追赠太保,谥号‘忠烈’,其家眷……不予追究。至于北疆战事……着兵部、户部即刻商议应对之策,调兵……调兵……”
如何调兵?调哪里的兵?京营要卫戍京都,不可轻动。各地镇军要么距离遥远,要么同样被党争渗透,指挥不灵。可靠的,又能迅速投入战场的精锐之师在哪里?
一个名字,不由自主地浮现在许多朝臣的心头——南疆,萧凡!
他拥兵自重,将南疆经营得铁桶一般,麾下虎啸营更是百战精锐。若他肯北上勤王,或可解燃眉之急。
然而,这个提议刚被小心翼翼地提出,就遭到了大皇子和四皇子下意识的共同抵触。
萧景恒厉声道:“萧凡狼子野心,岂可轻召?若其拥兵入京,挟持天子,何人能制?”
萧景禹虽然与萧凡有暗中联系,但在此敏感时刻,也不敢轻易赞同召萧凡北上,生怕被政敌扣上“引狼入室”的帽子,只是沉默不语。
朝会再次在无休止的争吵和毫无结果的恐慌中不欢而散。帝国的中枢,在巨大的危机面前,展现出的不是团结与效率,而是更深的裂痕与无能。
镇北城陷落的消息,如同瘟疫般迅速传开。北疆防线全面动摇,残存的关隘、军镇或望风而逃,或一触即溃。戎族铁骑如同脱缰的野马,沿着溃败的缺口,涌入富庶的中原大地。
他们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村庄化为焦土,城镇被洗劫一空,来不及逃走的百姓,遭遇了灭顶之灾。男人被屠杀,女人被掳掠,孩子被摔死在路边……千里沃野,顿成人间地狱。幸存的人们扶老携幼,哭喊着向南逃亡,形成了庞大的难民潮。
“北狄来了!快跑啊!”
恐慌如同雪崩,迅速向南蔓延。地方官府或无力应对,或官员率先逃遁,行政体系几近瘫痪。盗匪趁势而起,更加剧了混乱。
而此刻的京都,依旧沉浸在党争的醉生梦死之中。两位皇子及其党羽,一面互相指责对方应为北疆败局负责,一面加紧争夺即将空出的北疆军事指挥权,以及如何利用这场危机打击对方。对于如何有效组织抵抗、安置难民,却迟迟没有拿出切实可行的方案。
有限的援军被派往北方,却因缺乏统一指挥和协调,往往在野战中沦为戎族骑兵屠杀的对象。帝国的躯体,正在因失血过多而迅速虚弱。
南疆,镇南王府。
书房内炭火温暖,与北方的酷寒形成鲜明对比。萧凡仔细阅读着来自北方的每一份密报,脸色凝重。
冷锋肃立一旁,低声道:“王爷,镇北城破,王勐将军殉国。戎族前锋已深入河北,朝廷乱作一团。我们……是否该动了?”
萧凡放下密报,走到巨大的大梁疆域图前,目光深邃。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反问道:“我们之前囤积的粮草,可支撑大军作战多久?”
“若不计算后续产出,现有存粮可支撑十万大军一年之用。新式军械,尤其是破甲弩箭,已足量配备虎啸营。”负责后勤的幕僚立刻回答。
“北地难民南下情况如何?”
“据报,已有数十万难民涌入江淮,各地官府无力安置,恐生变乱。”另一位负责情报的幕僚补充。
萧凡点了点头,手指在地图上从南疆缓缓向北移动,划过混乱的中原,最终落在岌岌可危的帝都和肆虐的北疆。
“时机将至,但还未到。”萧凡的声音冷静得近乎冷酷,“朝廷党争未息,根基未绝。此刻北上,名不正言不顺,且要独自面对戎族兵锋,为他人作嫁衣裳。”
他顿了顿,继续道:“传令下去:
第一,虎啸营及各部,进入一级战备,随时听调。
第二,以‘协防江淮,安置流民’为名,派一部精锐,前出至南疆与中原交界之地,占据要冲,收拢流民中的青壮,择其优者充入军中。
第三,严密监视朝廷动向,尤其是两位皇子的下一步动作。
第四,加大舆论,宣扬我南疆兵精粮足,愿为国分忧,却遭朝中奸佞猜忌阻挠之事。”
他要让天下人看到,是谁在国难当头时依旧争权夺利;又是谁,在默默积蓄力量,准备挽狂澜于既倒。
“王爷,若戎族继续南下,威胁帝京……”冷锋有些迟疑。
萧凡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那就等!等朝廷山穷水尽,等天下望眼欲穿,等一个……奉天承命的时机!”
他转身,看向窗外南疆明媚的天空,语气斩钉截铁:
“这天下,该变一变了。而能改变它的人……不会永远偏安一隅。”
南疆的机器,在萧凡的命令下,开始更高效率地运转起来。战争的阴云,不仅笼罩着北方,也开始悄然向整个大梁帝国蔓延。王勐的殉国,标志着一个旧时代的结束,而一个全新的、充满未知与血腥的时代,正伴随着戎族的铁蹄和帝国的内乱,缓缓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