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九点。
首尔世宗文化会馆。
巨大的水晶吊灯悬在头顶,把会议厅照得通亮。
空气里飘着昂贵的咖啡香气,还有打印纸墨水的味道。
台上挂着一条深蓝色的横幅,上面用英、韩、中三国语言写着:
《联合国亚洲经济复苏与重组特别论坛》
台下坐满了人。
左边是穿着深色西装的亚洲各国代表,韩国的,泰国的,印尼的。他们大多低着头,手里捏着钢笔,面前的笔记本上没写几个字。
右边是来自华尔街和伦敦的投资家。他们翘着二郎腿,领带颜色鲜艳,正在低声交谈,时不时发出一两声轻松的笑。
这是战胜者和战败者的座位图。
戴维斯站在讲台上。
他换了一身深灰色的定制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身后的投影屏幕上,是一张张红色的柱状图。
“女士们,先生们。”
戴维斯手里拿着激光笔,在屏幕上画了一个圈。
“数据不会说谎。”
“亚洲的经济模式已经病入膏肓。你们盲目扩张,忽视风险,建立了庞大却脆弱的工业体系。”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台下那些低着头的亚洲代表。
“就像一个患了坏疽的病人。”
“现在,医生来了。”
“虽然截肢很痛,但这是为了保命。摩根、高盛、美林……我们带来了资金,带来了先进的管理经验。”
“我们会买下那些不良资产,拆分,重组,把烂肉挖掉。”
台下一片死寂。
只有相机的快门声,“咔嚓咔嚓”地响个不停。
一个韩国官员握紧了拳头,指甲嵌进肉里。
但他没说话。
因为戴维斯手里捏着韩国急需的美元贷款。
“我们要感谢IF(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感谢华尔街。”
主持人是个头发花白的西方学者,他带头鼓掌。
稀稀拉拉的掌声响起。
右边的人拍得很用力,左边的人手掌只是轻轻碰了两下。
“下一位发言人。”
主持人看了一眼手里的名单,眉头皱了一下。
“来自中国,新世界集团董事长,闻人语小姐。”
大厅里响起一阵窃窃私语。
戴维斯正准备走下台,听到这个名字,脚步停住。
他站在台阶上,转过身,脸上挂着那个标志性的、带着嘲讽的笑。
他想看看,这个昨天还在拍卖会上被他羞辱的女人,今天能说出什么花样来。
大门推开。
闻人语走了进来。
她没穿职业装,穿了一件改良式的白色立领衬衫,外面罩着一件黑色的薄风衣。
雷啸和秦晚跟在她身后,手里提着两个银色的金属箱子。
没有ppt。
没有讲稿。
闻人语径直走上讲台。
她站在麦克风前,伸手调整了一下高度。
“滋——”
麦克风发出一声尖锐的啸叫。
全场安静下来。
闻人语没有急着开口。
她的视线扫过台下。
她看到了那个握紧拳头的韩国官员,看到了面色灰败的泰国代表,也看到了站在台阶上等着看戏的戴维斯。
“刚才戴维斯先生说,亚洲是个病人。”
闻人语开口了。
声音不大,通过音响传遍了每一个角落。
“他说,我们需要截肢。”
她伸手,指了指戴维斯身后那张红色的柱状图。
“我不这么看。”
“亚洲不是病人。”
“亚洲是一个被抢劫了的巨人。”
大厅里发出一阵骚动。
戴维斯的笑容僵在脸上。
主持人想要打断,但闻人语的声音盖过了他。
“泰国的橡胶,印尼的石油,韩国的芯片,中国的纺织品。”
“过去三十年,我们为世界提供了最廉价的商品,最勤劳的工人。”
“我们流了血,流了汗,换来了什么?”
闻人语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美元。
她两根手指夹着那张绿色的纸片,举在半空。
“换来了一堆纸。”
“当华尔街需要收割的时候,这些纸就变成了刀子,割断我们的血管,抢走我们的工厂。”
“这不是治疗。”
闻人语把那张美元揉成一团,扔在讲台上。
“这是谋杀。”
“反对!”
戴维斯冲回讲台边,脸色铁青。
“这是诽谤!这是对自由市场经济的污蔑!我们要抗议!”
“让他闭嘴。”
闻人语看都没看戴维斯一眼,只是对着台下的雷啸点了点头。
雷啸往前跨了一步。
他没动手,只是那一身如山般的煞气,让戴维斯到了嘴边的脏话硬生生咽了回去。
闻人语继续说道。
“昨天晚上,我在首尔做了两笔生意。”
她对秦晚招了招手。
秦晚走上台,把那两个银色的金属箱子放在讲桌上,打开。
里面不是钱。
是一叠叠厚厚的文件。
“这是韩江存储和现代电子的股权转让协议。”
闻人语拿起一份文件,展示给台下的人看。
台下的闪光灯瞬间疯狂闪烁。
戴维斯的瞳孔猛地放大。
他死死盯着那份文件上的签名。
朴正勋。
郑梦准。
那是真的。
“怎么可能……”
戴维斯喃喃自语,额头上渗出了冷汗。
“他们疯了吗?那是几十亿美金的债务!你替他们还了?”
闻人语把文件放下。
“我没有买下他们。”
她看着台下那些震惊的亚洲代表。
“我注资三十亿美金,帮他们偿还债务。作为交换,我只要49%的股权。”
“工厂,留在韩国。”
“技术,共享给中国。”
“工人,一个不裁。”
“我们签署了‘泛亚产业共生协议’。”
闻人语的声音提高了几分。
“从今天起,韩国的芯片,将优先供应中国的电子厂。中国的稀土,将优先保障韩国的生产线。”
“我们不需要美元来作为中间商。”
“我们可以用人民币结算,用韩元结算,甚至可以用货物置换。”
这番话,像一颗重磅炸弹,在会议厅里炸开。
台下的华尔街代表们坐不住了。
他们互相交头接耳,神色慌张。
如果亚洲国家之间开始搞内部循环,开始绕过美元体系,那他们还怎么收割?
那他们的金融镰刀,就要砍在铁板上了。
“这不合规矩!”
高盛的代表站了起来。
“这是贸易保护主义!这是对全球化的背叛!”
“规矩?”
闻人语笑了。
她双手撑在讲台上,身体前倾,像一只蓄势待发的豹子。
“那是你们的规矩。”
“你们制定规则,是为了赢。当你们赢不了的时候,你们就掀桌子。”
“现在,我们要制定自己的规矩。”
她转过头,看向那个一直低着头的泰国代表。
“素帕猜先生。”
泰国代表愣了一下,抬起头。
“你们的橡胶园快破产了,因为华尔街压低了期货价格。”
“如果我说,中国的一汽、二汽,愿意以高于市场价20%的价格,包销你们未来五年的橡胶产能,前提是你们拒绝向西方轮胎巨头廉价倾销。”
“你敢不敢签?”
素帕猜猛地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