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思燕的手臂放了下来。
她看着闻人语,嘴唇动了动,又合上。
机舱里很安静,只有设备运行的低鸣。
她走回到座位,坐下,身体的线条不再紧绷。
陆云帆,周毅,林涛,三个人看着她,又看看闻人语,眼神里全是刚刚被冲刷过的痕迹。
“我们现在做什么?”霍思燕开口,声音恢复了平稳,只是有些干。
闻人语走回自己的座位,拿起那杯已经凉了的水,递给霍思燕。
霍思燕接过来,双手捧着杯子,没有喝。
“你回去。”闻人语说。
“把你的愤怒,你的失望,你的不解,告诉霍家的每一个人。”
“告诉他们,闻人语怕了,被打蒙了,现在只会当缩头乌龟。”
霍思燕抬起头,看着闻人语。
“要演到什么程度?”
“不是演。”闻人语纠正她。
“从现在起,我不会再给你任何解释,不会再见你。”
“直到我让你来见我。”
“我们的所有通讯,全部切断。”
霍思燕握着杯子的手紧了一下。
她懂了。
要让戏看起来真,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戏里的演员,相信自己演的是真的。
闻人语要让她,也进入“被蒙蔽”的状态。
“我明白了。”霍思燕点头。
“香港那边,我会处理好。”
她站起身,把那杯没喝的水放回桌上。
“闻人语,我等你的消息。”
她说完,转身就走,没有再回头。
秦晚跟在她身后,送她到机舱门口。
门打开,又关上。
机舱里恢复了之前的安静。
陆云帆看着闻人语,等待着新的指令。
周毅和林涛也坐直了身体,他们合上的电脑就放在腿上,双手放在键盘的位置,像随时准备开机的士兵。
“老板,我们……”陆云帆开口。
“休息。”闻人语打断他。
“关掉所有监控设备,关闭所有外部网络连接。”
“让大脑清空,什么都不要想。”
陆云帆愣了一下。
他身后的周毅和林涛也面露不解。
刚刚才经历了一场头脑风暴,正是精神最亢奋的时候,却被要求去休息。
“这是命令。”闻人语补充了一句。
“是。”陆云帆不再多问。
他对自己团队的两个人点点头。
周毅和林涛拿起电脑,走到了机舱后部的休息区。
陆云帆也准备离开。
“秦晚留下。”闻人语说。
陆云帆的脚步停住,他看了一眼秦晚,然后转身离开。
整个主舱,只剩下闻人语和秦晚两个人。
“把窗帘都拉上。”闻人语说。
秦晚走到舷窗边,一块一块地,将遮光板全部拉下。
光线被逐一隔绝。
当最后一块遮光板合拢,整个机舱陷入一片浓重的黑暗。
只有紧急出口的微弱指示灯,在黑暗里投下一点绿色的光晕。
秦晚回到座位上,在黑暗中,她看不清闻人语的脸。
她只能感觉到对方的存在。
“你怕黑吗?”闻人语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不怕。”秦晚回答。
“很好。”
闻人语没有再说话。
时间在黑暗中流淌,一分钟,两分钟,十分钟。
秦晚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她不知道闻人语要做什么,但她没有问,只是静静地坐着。
这是一种考验,考验她的耐心。
闻人语闭上了眼睛。
黑暗从外部,转入了内部。
在她意识的最深处,一个由无数光点构成的复杂系统,被唤醒了。
【商业命脉】。
她没有去看那些已经和她绑定的,属于她自己公司的命脉线。
那些线条茁壮,呈现出勃勃生机的金色。
她的意识向上攀升,越过公司的层面,越过行业的层面。
最终,她来到了系统的最高层。
【洞悉之眼】。
她念出这个名字。
眼前的黑暗瞬间被撕开。
一幅巨大的,活生生的世界地图,在她的意识中展开。
这不是地理课本上那种平面的,由国界线和色块构成的地图。
这是一幅立体的,由亿万条奔流不息的“命脉线”构成的能量网络。
每一条线,都代表着一个经济体的生命力。
北美大陆上,一条粗壮到堪称巨龙的金色命脉线盘踞着,它的光芒照亮了整个西半球,无数条细小的银色支流从它身上延伸出去,又流淌回来,形成一个稳定而强大的循环。
欧洲大陆,几条古老的,颜色更深沉的金色命脉线交织在一起,像一片盘根错节的古树根系,虽然生长缓慢,但根基深厚,散发着不容侵犯的气息。
闻人语的视野快速掠过这些地方。
它们很强大,但不是她要找的风口。
风口,意味着剧变,意味着不稳定,意味着在旧秩序崩塌和新秩序建立之间,那段最混乱,也最有机会的瞬间。
她的视野,落回了亚洲。
整个亚洲的命脉网络,像一片刚刚苏醒的星云,充满了活力与变数。
其中,一条红色的巨龙正在缓缓成型,它的主干道还不够粗壮,但内部流淌的能量,带着一种初生的,无可阻挡的锐气。
闻人语的目光在这条红色巨龙上停留了片刻,然后移开。
现在还不是时候。
她的目光向东,锁定在日本列岛。
那里的命脉线,呈现出一种奇怪的停滞感。它依然是亮银色,但光芒不再流动,像一条被冰封的河,表面华丽,内里却失去了活力。泡沫经济破裂的后遗症,在命脉图上一目了然。
接着,她的视野扫过韩国。
那条属于韩国的经济命脉线,正在剧烈地波动。
它像一根被绷紧到极限的琴弦,在狂风中发出刺耳的嗡鸣。线条的颜色在亮银和暗银之间疯狂闪烁,显示出其内部承受的巨大压力。
但闻人语看得很清楚。
无论它如何摇晃,它的主干,那根最核心的脉络,依然保持着完整的形态,韧性十足。
它会受伤,会流血,但不会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