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刚才的办公室像一个冰窖。
那么现在,它就像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口。
极致的冰冷,在积蓄到顶点之后,被一种更深沉、更滚烫、更狂暴的东西,从内部彻底点燃。
闻人语的脑海里,闪过了前世的画面。
父亲从高楼上一跃而下的身影。
母亲在病床上枯槁的面容。
顾明哲站在她面前,用那块沾着她父亲鲜血的手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他那双昂贵的皮鞋,脸上带着那种猫捉老鼠般的、优雅而残忍的微笑。
“闻小姐,别用那种眼神看我。”
“商业,就是这样。”
“要么吃人,要么被吃。很公平,不是吗?”
公平?
是啊,真公平。
恐惧是什么?
当你的仇恨,足以烧穿地狱的时候。
恐惧,就只是给这把火,再添上一勺滚烫的油而已。
闻人-语的胸口,剧烈地起伏了一下。
她长长地,吐出了一口白气。
那口浊气,仿佛将她身体里最后一点属于“人”的软弱,全部排了出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非人的、近乎神魔般的绝对冷静。
她不再是一个挣扎求生的创业者。
她不再是一个背负着血海深仇的复仇者。
在这一刻,她终于蜕变成了她本该成为的样子。
一个,将整片商业版图视为棋盘,将所有巨头视为猎物,将掀翻整个世界作为唯一乐趣的,战争狂人。
陈海呆呆地看着闻人语的背影。
他不知道这个女孩在短短几分钟内,内心经历了何等恐怖的交战与蜕变。
他只看到,闻人-语缓缓地转过身。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但她的眼睛,却亮得吓人。
那里面没有了恐惧,没有了迷茫,甚至没有了愤怒。
只有一种东西。
一种陈海只在纪录片里,那些即将踏上绞肉机般战场的将军脸上,才看到过的东西。
那是……嗜血的兴奋。
“陈哥。”
她开口了,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明天,把公司账上所有的流动资金,都抽出来。”
“一分,都不要留。”
陈海一愣:“啊?抽出来干嘛?”
闻人语看着他,说出了一句让陈海差点把舌头咬下来的话。
“去股市,做空所有跟顾氏有关的建材和运输公司。”
“做……做空?”
陈海彻底懵了。
“姑奶奶,你疯了吧!我们拿什么跟人家玩这个?那点钱扔进去,连个水花都看不见啊!”
闻人-语没有解释。
她只是走回自己的办公桌,拿起那杯已经有些凉了的胖大海,喝了一口。
然后,她重新望向窗外。
视线穿过无尽的黑夜,精准地落向了那栋代表着顾氏权力的巨塔。
玻璃窗上,清晰地倒映出她冰冷的脸庞。
她对着那个倒影,也对着那个遥远的敌人,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轻轻地,说了一句。
“顾明哲。”
“放马过来吧。”
窗外,夜风呼啸。
一场足以席卷整座城市的风暴,正在酝酿。
这一战,无关对错,无关生死。
只因这片天空,太过狭窄,容不下两个太阳。
而资本的獠牙,向来只为最后的胜者,献上沾满鲜血的王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