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型送进展馆那天,馆长亲自来接,看着巴掌大的竹桥直咂舌:“这手艺绝了!连桥板的缝隙都编得跟真的一样。”
“底下还藏着东西呢,”小男孩掀开桥板,里面是四个迷你小人,分别举着竹篮、竹刀、竹篾和小风车,“这是我们四个!”
馆长笑得眼睛都眯了:“太有心了,我要放在最显眼的展柜里,给每个参观者讲这竹满堂的故事。”
回来的路上,夕阳把竹满堂桥的影子拉得老长。结巴的孩子突然蹲在桥边,捡起块扁石头往溪里扔,石头跳了三下才沉。
“我……我想给哑女编个竹制的发卡,”他挠挠头,声音比蚊子还小,“就……就编朵梅花的。”
扎羊角辫的姑娘拍着他后背笑:“早该编了,人家给你缝了多少回护腕,你这点心意算啥。”
小男孩凑过去:“我帮你画样子!保证比哑姐姐编的蝴蝶还好看!”
竹亭的灯亮起来时,结巴的孩子真的开始编发卡。竹篾削得比头发丝还细,在他手里弯出花瓣的形状,编坏了三次,手指被扎出三个小血点。哑女坐在旁边,假装看火塘,眼角的余光却总往他手里瞟,嘴角藏着笑。
火塘里的芦苇杆“噼啪”响,映得竹墙上的照片暖融融的。远处的溪水“哗哗”流,竹铃铛的“叮铃”声混着竹刀削篾的“沙沙”声,像支温吞的曲子。
这日子啊,就像结巴的孩子手里的竹发卡,看着小巧,却藏着满当当的细心思,一针一线绕着的,都是说不完的惦记,让人心里头软乎乎的,甜得像刚剥壳的栗子。
梅花发卡编好那天,天上飘着细雪,像撒了把盐。结巴的孩子把发卡藏在竹制的小盒子里,攥在手心焐着,手心全是汗。
“你藏啥呢?”小男孩凑过来扒他的手,“是不是给我编的小玩意儿?”
“去……去一边,”他把盒子往兜里塞,耳根红得要滴血,“没……没你的事。”
哑女正在竹亭里扫雪,竹扫帚划过地面“簌簌”响。她穿着那件红袄,在白雪里晃得人眼晕。结巴的孩子磨磨蹭蹭走过去,脚在雪地里碾出小坑,半天没敢说话。
“有事?”扎羊角辫的姑娘端着热水出来,瞅着他笑,“再磨蹭雪都化了。”
他被戳破心思,反倒豁出去了,掏出小盒子往哑女手里塞,转身就跑,差点被竹凳绊倒。哑女打开盒子,梅花发卡躺在里面,竹篾弯出的花瓣上,还沾着点没抖干净的竹屑,却比真花还俏。她捏着发卡往头上比,红袄配白花,映得脸像抹了胭脂。
“编得真不赖,”扎羊角辫的姑娘凑过去看,“比你编竹筐上心多了,针脚都没歪。”
小男孩踮着脚瞅,突然喊:“结巴哥的手被扎了!盒子里有血点!”
哑女赶紧捏着发卡翻看,果然在花瓣缝里见了点暗红,她抬头望向结巴的孩子跑走的方向,眼里的光比雪还亮。
雪停后,竹满堂桥的栏杆上结了层冰,像镶了圈玻璃。结巴的孩子扛着竹扫帚去扫,却见哑女早到了,正往冰上撒草木灰,头上别着那朵梅花发卡,风一吹,发卡上的红布条飘呀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