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那七幅画全都贴在了教室门口的展示墙上。
第二天清晨,她惊骇地发现,整面墙壁,凡是孩子们能够到的地方,都爬满了稚嫩而歪扭的笔迹。
“谢谢叔叔,我们记得留一口。”
“叔叔,饭要吃饱。”
“你的车倒了。”
郊外的公墓,林小树母亲的坟前,不知何时生出了一圈新米。
青翠的绿苗破土而出,竟不是杂乱生长,而是严丝合缝地围成了一个完美的圆形,如同乡下土灶的灶圈。
每逢月圆之夜,守墓人都能看到一桩奇事:坟头上会无端出现一碗冒着热气的白粥,碗底下压着一张焦黄的纸条,上面的字迹像是用锅灰写就,模糊却能辨认。
“妈,树儿来过了。”
起初,人们以为是恶作剧。
直到一位前来扫墓的老农,颤颤巍巍地蹲下,捏起了那张纸条。
只看了一眼,他突然老泪纵横,嚎啕大哭。
那纸条的材质、泛黄的边缘,竟是三十年前就已绝版的农村专用粮票的边角料!
他哆嗦着从贴身的口袋里掏出自己珍藏了一辈子的同样一块,与纸条的边缘对齐——严丝合缝。
暴雨如注的夜晚,几名流浪汉挤在立交桥下躲雨。
忽然,一个蓝色的外卖保温箱顺着湍急的积水漂来,不偏不倚地卡在了他们脚边的石缝里。
其中一人壮着胆子打开,箱内竟滴水未进。
一份饭菜还带着温热,旁边的订单纸条却早已湿透,字迹晕开,但地址和备注依然清晰。
“配送地址:2023年冬夜,城中村出租屋。”
“物品:咸菜炒肉。”
“备注:给妈。”
一个年纪稍长的流浪汉瞳孔骤缩。
他认得这个订单——三年前全城皆知的新闻,一个外卖骑手在大雪天冒死送最后一单,就死在出租屋的门口,手里还紧紧攥着这份没能送达的咸菜炒肉。
他沉默了许久,将饭菜小心地分给周围的同伴,自己却只舀了一勺汤喝下。
汤汁入喉的刹那,桥洞下所有人的眼前,都同时出现了一个幻象:一个同样年轻瘦削的身影,正蹲在冰冷的雨中,用力啃着一个发硬的冷馒头。
他似乎察觉到了众人的注视,抬起头,对着他们露出了一个干净的笑容,嘴唇无声地开合。
他们都读懂了那句话。
“比我那时强。”
幻象消失,无人言语,只有雨声和压抑的啜泣声。
城市的另一端,新建城区的地下铸铁供暖管道系统,开始发出频率一致的低沉共振。
整片新区的地暖温度在没有指令的情况下,持续升高。
维修工挖开路面检查,切开一段管道后,所有人都呆住了。
管壁内侧,布满了细密的、像是用指甲刻下的刮痕,蔓延成一张巨网。
那些刮痕不断重复着两个字:“好孩”。
更诡异的是,在管道的某些节点处,锈迹竟自然凝结成了一个个清晰的二维码图案。
一名年轻工人鬼使神差地拿出手机,对着其中一个扫了一下。
手机屏幕跳转到一个空白页面,没有任何多余信息,唯有一行小字,如同幽灵般缓缓浮现。
“您有一笔历史订单待确认——”
“配送员:林小树”
“状态:已完成”
“评价:★★★★★,附言:‘他吃得很少,但很慢。’”
工人怔在原地,缓缓抬头望向灰蒙蒙的天空。
一滴冰凉的雨水恰好落在他的脸颊上,顺着脸庞滑下,像一滴温柔的眼泪。
这些温暖而诡异的奇迹,如无形的涟漪,扩散至城市的每一个角落,安抚着每一个在末世中挣扎的灵魂。
人们在谈论,在猜测,在用自己的方式纪念着那个他们甚至不知道名字的“送餐员”。
然而,无人知晓,这一切的源头——那口悬于江心岛中央、曾沸腾着“人间烟火”概念的破铁锅,在这一刻,突然停止了翻滚。
锅中那粘稠如岩浆的米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冷却、凝结,表面迅速结成了一层薄薄的硬壳,光滑如镜,却又坚逾钢铁,仿佛一道冰冷的封印,将所有温暖与生机,彻底锁死在了锅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