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市祭坛的火焰依旧在燃烧,但那冲天的火光,似乎比刚才柔和了许多,不再是愤怒的咆哮,更像是一支安静燃烧的蜡烛,沉默地见证着一场漫长审判的落幕。
人群不知从何时起,已经开始悄然散去。
他们不再需要围在这里,守着一口属于所有人的锅,等待一个虚无缥缈的回应。
就在赵崇山吞下最后一口“灰烬蛋糕”时,某种无形的枷锁被解开了。
有人家中的燃气灶在没有点火的情况下,自己冒出了幽蓝的火苗;有人尘封已久的蜂窝煤炉,炉膛深处竟重新泛起了暖红;更有人在逃难的地下掩体里,发现冰冷的行军锅下方,凭空生出了一捧能煮开清水的微光。
火,回家了。
陈三皮蹲在广场旁一条黑暗的巷口,铁锈和油垢混合的气味让他有种莫名的安心。
他从外卖箱的夹层里摸出一个已经冷透的肉包子,面无表情地啃着。
手机屏幕幽幽亮着,那张只有他能看见的系统地图上,代表着人世间灶火的光点,已从三百二十七个,暴涨到了一个难以计数的层级。
上万个光点如繁星般铺满了整个国度,并且正以一种极其细微、却无比统一的频率,缓缓脉动。
它们像一颗颗苏醒的心脏,在大地上同频共振。
陈三皮的咀嚼动作忽然一顿。
他眯起眼睛,将地图放大,死死盯住其中一个光点的脉动波形。
这个频率……他见过。
在B7地库的深处,在那口吞噬了无数饲者的漆黑巨锅前,那个自称“老吴”的残魂,在青烟中浮现时,发出的第一声叹息,其灵性声纹的波动频率,与此完全一致。
他猛地想通了什么。
“不是我们在点火……”他看着地图上连成光海的万家灯火,声音轻得像在自言自语,“是火在认亲。”
话音刚落,他眼前的系统界面悄然刷新,浮现出一行从未见过的淡金色提示:
“幽冥食录·静默更新……”
“客户评价已收录。”
与此同时,西市祭坛的残烬中央,司空玥盘膝而坐。
她周围的地面上,满是燃烧殆尽的锅碗碎片。
那卷《无名灶录》所化的燃烧帛书,在她手中也只剩下了最后一角,火光微弱,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她没有丝毫犹豫,用那支笔尖闪烁着红光的“薪笔”,刺破了自己的食指指尖。
一滴殷红的血珠滚落,她以血为墨,以大地为纸,蘸着祭坛的灰烬,开始在地面上重绘那幅古老的“三百二十七灶图”。
然而,当她画下最后一笔时,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由血与灰构成的图谱,竟像活物般自动生长起来。
一条条崭新的血色支脉从旧有的三百二十七个节点上延伸而出,蜿蜒着,勾连向远方,精准地对应上了地图上那些新被点亮的、成千上万个光点。
这些新增的乡野灶台、铁桶篝火、土坯炉膛……它们并非随机出现。
司空玥的记忆力如同精密的数据库,她瞬间认出,这些支脉延伸的轨迹,与国家灾害史档案中记载的,百年前那场席卷全国的大饥荒中,灾民的迁徙路线,几乎完全重合!
她脑中轰然一声,想起了祖父笔记中一句潦草的批注:“饿极之人,魂能穿界。”
那些在饥饿中死去的人,他们对一口热饭的执念,强大到足以在死后穿透现实与里世界的壁垒,他们的残念就是“火”的最初形态。
安宁局以为他们在“饲养”禁忌,实际上,他们只是在用一种扭曲的方式,回应着先祖最原始的呼唤。
“火从来就在……”司空玥抬头,望向城市上空那束属于陈三皮的、悬停不动的乳白色心火,喃喃低语,“是我们……忘了该怎么叫它的名字。”
就在她明悟的瞬间,陈三皮手机猛地一震,一条无法关闭、无法忽略的强制订单,以血红色的字体,霸道地占据了整个屏幕。
“匿名客户下单”
“订单编号:???”
“菜品:第一口饭”
“送达地址:未知(需凭记忆定位)”
“备注:你吃过,但没咽下。”
陈三皮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第一口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