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了。
她的声音依旧清越,却比往常低沉了些许,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与疲惫,显然也是久未开口,且心神消耗巨大。这简单的三个字,仿佛耗尽了她的勇气,说完之后,她的唇瓣便微微抿紧,不再言语。
霍天渊看着她那故作镇定、实则泄露了内心一丝无措的动人模样,心中那奇异的热流更加汹涌,几乎要冲破胸膛。他努力牵动嘴角,肌肉因虚弱而僵硬,但他还是扯出了一个安抚的、带着深深歉意的笑容,用尽刚刚恢复的一丝气力,发出如同砂纸摩擦般沙哑的声音:
嗯……辛苦你了,玲珑。
这一声,唤得自然而然,水到渠成,少了平日里的二字,少了那份刻意的距离,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亲昵与依赖,仿佛这两个字早已在他心中呼唤了千百遍。
战玲珑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微微一僵,握着剑柄的手指下意识地收紧了一下,指节更加分明,那白皙耳尖上的红晕,似乎也因此又明显了一分,如同雪地点缀了两瓣红梅。她没有回应,也没有回头,只是沉默地望着前方,仿佛那千篇一律、死寂冰冷的陨石林景致,突然变成了世间最值得研究的玄奥阵法,需要她全神贯注地去破解。
气氛,在这一刻变得无比微妙而静谧,仿佛连空气中漂浮的星辰尘埃都停止了运动。
一种无形的、粘稠的、名为的东西,在两人之间无声地流淌、蔓延。霍天渊不再试图说话,只是静静地躺着,贪婪地(或许他自己都未察觉)呼吸着空气中属于她的、那清冷而令人无比安心的气息,感受着身体在星辰之力缓慢滋养下恢复力气的同时,心中那股陌生的、滚烫的、名为的种子,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破土、发芽、滋长。他从未像此刻这般清晰地意识到,这个清冷如剑、坚韧如冰的女子,在他心中占据着何等重要的位置。
战玲珑也沉默着,依旧维持着警戒的姿态,但霍天渊那被强化的感知能清晰地感觉到,她周身那原本如同出鞘利剑般凛冽、生人勿近的气息,似乎在不自觉中柔和了许多,收敛了锋芒。她不再像一块万载不化的寒冰,而是像初春的雪原上,被晨曦温柔照拂的那一面,正悄然地、无声地融化着一丝彻骨的寒意,露出底下柔软的土壤。
过了许久,直到霍天渊感觉四肢百骸中重新汇聚起一丝微弱的气力,能够勉强支撑着用手肘撑地,极其缓慢地坐起身时,战玲珑才仿佛终于从那种微妙难言的气氛中找到了挣脱的借口。她站起身,动作依旧流畅而优雅,带着剑修特有的干脆利落,却没有看他,只是侧着身子,淡淡地说了一句,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清冷,但仔细听去,那清冷之下似乎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
你既已醒来,便尽快调息恢复。此地不宜久留,玄冥教的人可能还在附近搜寻。
说完,她便转过身,足尖轻轻一点,如同一片轻盈的雪花,飘然跃上不远处一块更高的、视野更为开阔的岩石之上,重新将背影留给了他,继续担任着忠诚的警戒任务。只是这一次,那清冷而决绝的背影,在霍天渊眼中,却再也无法掩盖刚才那瞬间所流露出的、足以撼动他心神的慌乱与温柔。
霍天渊望着那块岩石上亭亭玉立的白色身影,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脸上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个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带着几分傻气与无比满足的温暖笑容。身体的虚弱依旧,灵魂的疲惫未消,但心中却被一种前所未有的充实与暖意所填满。
心意,或许未曾言明,却已在生死相依的守护、漫长无言的等待与那瞬间的眼神交汇中,悄然生根,破土显形。这危机四伏、诡谲莫测的陨星秘境,似乎也因为这悄然发生的变化,而被染上了一层朦胧而温暖的、名为的别样色彩。前路依旧凶险,但有些东西,已经变得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