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阔的北海,墨蓝色的海面在正午的烈阳下铺展至世界尽头,跃动着亿万片碎金般的粼光,壮美中透着刺骨的苍凉。
远方,沉默的冰山如亘古不化的巨兽獠牙,在氤氲的寒气中投下森然幽影。
凌归揽着怡鸢的腰肢,踏浪而行,足下涟漪轻荡,凛冽咸腥的海风肆意撕扯着两人翻飞的衣袂。
他正低首,嘴角勾着那抹惯有的、风流里带着几分不羁的笑,在她耳畔低语。
怡鸢微微侧头听着,唇角弯起清浅的弧度,眼底映着碎金波光,漾开一丝暖意。
然而,这片刻的旖旎骤然粉碎——
“唔!”
怡鸢脸上血色瞬间褪尽,如同被无形冰针刺穿!
她身形猛地一个趔趄,仿佛被一柄来自虚无的重锤狠狠砸中颅顶!
秀眉死死绞紧,一种远超肉身痛楚的、源自灵魂深处的冰冷钝痛与强烈排斥感,如山洪暴发,毫无征兆地席卷了她!
那不是伤,是她的存在本身正在被撕裂、被覆盖的恐怖感知!
仿佛另一个强大、冰冷、古老的意志,正在她意识的深渊中蛮横苏醒,伸展触须,试图吞噬抹杀属于“怡鸢”的一切!
“阿鸢?!”
凌归脸上笑意瞬间冻结、崩裂!
那双总是漫不经心的桃花眼,刹那间锐利如北海冰棱,迸射出骇人的惊悸与紧张!
他手臂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如铁箍般将她摇摇欲坠的身子死死锁进怀中。
他能清晰感到怀中的躯体瞬间僵硬如石,气息紊乱如风中残烛!
怡鸢猛地吸了一口冰冷咸腥的海风,强压下喉头翻涌的恶心与彻骨寒意。
她强迫自己抬头,对凌归扯出一个苍白的、薄冰般的笑。
“没…没事的,夫君,”
声音努力维持轻柔,带着刻意为之的宽容,试图将方才那撕心裂肺的异样抹去,“许是……海风太烈,吹得有些……头晕。”
她不敢言,不能言。那沉重的真相如巨石压心,每一次呼吸都窒涩难当。
自妖皇淮恒那得到冰冷的判决——她并非独立生灵,仅是凤弥神尊一缕终将回归的分魂——她最后一丝侥幸已被彻底碾碎。
她打骨子里抗拒!
她不想背负那如山岳般的“神尊”宿命,不愿被一个陌生、强大、冰冷的存在所定义、覆盖、取代!
她所求,不过是守着身边这个让她心尖发颤的男人,做那个在妖界自由来去、敢爱敢恨、有着自己悲欢的怡鸢妖君!
她只是怡鸢!
为何命运偏要将她与那遥不可及、高高在上的凤弥捆绑?
那尊贵神位,于她,不及凌归一个带笑的眼神,一声亲昵的“阿鸢”。
可时间并非良药,是缓慢推进的铡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