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十四岁,命运之轮转动的那一天,如期而至。
你深吸一口气,指尖泛着微凉,心却陷入一种奇异的平静。
该来的,躲不过。
眼前的一切,都与记忆中反复上演的画面重叠。
每一秒,每一寸光影,你都无比熟悉——它们早已在无数个梦境里将你唤醒。
但这一次,即便粉身碎骨……你也绝不放手。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元力余息,碎石失去重力,悬浮在半空。
雷震与圣空星王的激战仍在持续,所到之处烟尘翻涌,天地仿佛都在崩塌。
你敛住呼吸,压下所有不安,目光坚定地望向星舰上那位红发天使。
就在你迈步的刹那,一只手拉住了你。
“?!”
是雷伊。
她面色平静,眼中看不出情绪,可攥紧你的那只手,指节却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姐姐……”你想说什么,话却哽在喉间。
“别去。”她的声音沙哑,像是早已看穿你的选择。
你怔了怔,随即轻轻挣脱她的手,回以一个微笑:
“等我回来。姐姐。”
你当然会回来。
无论跨越多少个世界,你一定会回到这里,回到你最初出发的地方。
雷伊静立原地,注视着你跑远的背影,“……好。”她抬手,不经意地,拭去脸颊上那道被风干的泪痕。
星舰之上,风掠过派厄斯的红发,带来一丝甜腻的紫罗兰气息。
他指尖轻转那柄缩小的长矛,侧头看向身后。
“嘉德罗斯……”他轻笑,“你不该来。”
嘉德罗斯默然走近,目光投向下方战场。
他面容平静,唯有金色的眼瞳在硝烟间执着地搜寻——直到定格在你的身影上。
“你觉得谁会赢?”派厄斯忽然问。话音未落,他自己先笑了。
曾经,他也总与某人这样猜测。
那时的他们意气风发,却不知这个问题的答案早已刻入时间的轨迹——
没有人是赢家。
包括他自己。
派厄斯指尖轻转长矛,侧头看向嘉德罗斯,那金色眼瞳中深不见底的疲惫,让他有瞬间的恍惚。
太像了。像三百年前,某个站在废墟里,同样看着重要之人一个个逝去的……他自己。
正因如此,他才更觉得无聊透顶。
这宇宙的剧本,真是连一个标点符号都懒得改。
派厄斯深吸一口气,手中长矛骤然伸展。就在掷出的刹那,他恍惚了一瞬。
那些熟悉的面影在眼前一闪而过……
长矛如赤色流星坠向雷震——
而你迎了上去。
雷震接住你下坠的身体,惊愕地看着怀中的人。他抬头,视线如刃刺向星舰上的派厄斯。
派厄斯只是微微挑眉,笑意轻慢,仿佛只是失手错杀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你不是和那个小姑娘关系很好么?”
嘉德罗斯攥紧双拳,“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
无数平行世界中,无数次相遇。
他见证过太多次你的死亡。
无论他如何挣扎、如何变强、甚至一次次战胜自己……
却始终无法将你从这条既定的轨迹上拉回。
漫长的轮回中,他打败了无数个自己,却一次都没能——
救下你。
……
意识在一点点流逝。
你望向雷震,用尽最后气力挤出声音:
“投降也好……战败也罢……哪怕从此听命于神使……大伯,我们都不能没有你。”
话一出口,你骤然愣住——这真是……你会说出的话吗?
投降……?
鲜血浸透身躯,带着灼热的腐蚀之痛,吞噬着你的一切。
雷震伸出手,为你拭去眼角的泪。
如此近的距离,你才真正看清了他——
那乌黑的发间竟已夹杂了刺眼的白,眼角刻满了细密的纹路,一双布满血丝的眼里,只剩下深不见底的疲惫与痛楚。
在你记忆里,他永远是笑着的,是顶天立地、无所不能的英雄,撑起了你整个世界的天空。
而此刻,这位英雄弯下了他从不屈折的脊梁。
他蜷缩着抱住你,那么用力,却又那么脆弱。
记忆中如山岳般巍峨的身影,此刻在命运面前,渺小得如同宇宙中的一颗尘埃。
就在意识即将被黑暗彻底吞没的瞬间,你感觉自己的存在开始分解。
视野中的一切——雷震痛彻心扉的面容、天空中悬浮的碎石,远处星舰冰冷的轮廓——都如同浸入水中的画卷般模糊消散。
最终,所有的感知都凝聚成一点微弱的星光,从你残破的躯壳中抽离,向上飘升。
星舰的甲板上,派厄斯收回了目光,脸上那抹漫不经心的笑意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解读的空洞。
他轻声自语,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真没意思。”
———
视野在迅速变暗,声音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水幕。
你看到雷震大伯崩溃的脸,感受到生命正从贯穿胸膛的伤口处飞速流逝。
但就在意识彻底沉入黑暗的前一秒,你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艰难地将头转向了星舰的方向——转向那个伫立在派厄斯身旁的金色身影。
你看着他。那双正在失去焦距的眼睛里,没有恐惧,没有怨恨,甚至没有告别。
——仿佛在说:“对不起,我又要走了。”
甲板上,嘉德罗斯的瞳孔在那一刻缩成了针尖。
他看见你望过来的那一眼。
那眼神像一道无声的惊雷,劈开了他所有的防御。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他能清晰地“听”到你未说出口的话。
然后,他看见你眼中的光,熄灭了。
像星辰注定会陨落,像光线注定无法逃逸黑洞。
派厄斯轻佻的“真没意思”在他耳边响起,却仿佛来自另一个维度。
嘉德罗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没有怒吼,没有爆发。他只是感觉……冷。
一种从灵魂最深处弥漫开来的、足以冻结时间的寒冷。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到了那条束缚着你们的命运之线,而你的死亡,就是线上一个早已锈死的绳结。
在他静止的世界里,整个宇宙的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那条命运之线崩断时,发出的、唯有他能听见的、贯穿所有平行世界的——【悲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