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深海萤火(1 / 2)

刺耳的警报依旧在空旷的废墟中回荡,像为这场无声的悲剧奏响的丧钟。

安迷修蹲在艾琳身边,保持着克制的距离,蓝绿色的眼眸里翻涌着沉痛的无力感。

他能对抗看得见的敌人,却无法抚平这深入骨髓的灵魂创伤。

他看向你,眼神复杂,带着询问和决断——必须离开这里!

研究所的追兵随时可能到来,艾琳的状态也急需救治。

你忍着肩头的剧痛和心底翻涌的寒意,迅速扫视四周。

控制台的警报红灯依旧在闪烁,映着玻璃外翻滚的墨绿海水,显得格外不祥。

艾琳的嚎哭声在金属墙壁间回荡,令人心碎。

你注意到她那条受伤的左腿,伤口在剧烈的情绪波动下渗血更多了。

“不能留在这里。”

你压低声音,嘶哑地对安迷修道,目光指向那条血迹指向的维修甬道。

“她的腿撑不住原路返回。那条道,可能是唯一的出路。”你顿了顿,补充道,“也可能是陷阱。”

安迷修沉重地点头,目光再次落在艾琳身上。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放得更加柔和,试图穿透那绝望的屏障:“艾琳小姐,这里很危险。我们必须带你离开。为了......西尔维亚小姐。”

他再次提到了那个名字,带着一种近乎祈祷的力量。

艾琳的哭声似乎顿了一下,蜷缩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得更厉害了。

捂紧耳朵的手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

但“西尔维亚”这个名字,像投入死水的石子,终究荡开了一丝微澜。

她布满泪痕的脸埋在臂弯里,没有回应,也没有更激烈的抗拒。

安迷修看向你,眼神示意。

你忍着左肩的抽痛,走上前,在艾琳的另一侧蹲下。

动作牵扯到伤口,让你闷哼一声,额角渗出冷汗。

“听着,”你的声音因为疼痛和拟态剂的作用显得格外低沉沙哑,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硬,“想死在这里容易。但那些杂碎还在外面逍遥。你甘心吗?”

话很刺耳,像冰锥扎进麻木的神经。

艾琳的身体猛地一僵,捂紧耳朵的手微微松开了一丝缝隙。

“希尔还在等你。”

你盯着她蓬乱枯槁的橙色发顶,说出了那个名字。

那个此刻背负着姐姐之名追索着一切真相的名字。

“希尔......”

艾琳破碎的声音从臂弯里漏出,带着茫然的困惑,像在咀嚼一个陌生的音节。

“对,希尔。”

你肯定道,无视安迷修投来的略带不赞同的目光。

“西尔维亚的妹妹。她需要知道真相。需要知道她姐姐是怎么死的,是谁害的。”

你顿了顿,声音更低,却更清晰。

“需要知道,她姐姐爱的人,还活着。”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只有警报声空洞地嘶鸣。

几秒钟后,艾琳捂着脸的手臂,极其缓慢、极其艰难地松开了。

她抬起头,脸上纵横交错的泪痕和污垢混合在一起,狼狈不堪。

那双深陷的、如同枯井般的棕色眼睛,透过凌乱的橙色发丝,茫然地看向你,又转向安迷修,最后,空洞地落在空气中早已消散的蓝光影子上。

里面不再是彻底的虚无,而是翻涌着一种混乱的痛苦、微弱的挣扎,以及......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名为“责任”的东西。

她看着安迷修伸出的手,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血肉模糊的左腿和那条拖在地上的、沾满血污的尾巴。

“......走。”

一个极其微弱、几乎被警报声吞没的字眼,从她干裂的嘴唇里挤了出来。

她用尽力气,试图撑起身体,受伤的左腿却完全使不上力,身体再次一歪。

安迷修眼疾手快,手臂稳稳地托住了她的腋下,另一只手小心地避开了她腿上的伤口,扶住了她的腰侧。

“艾琳小姐,得罪了。”

他低声道,声音沉稳,给予着无声的支撑。

艾琳的身体僵硬了一瞬,那双耷拉的橙色狐耳几不可察地抖动了一下。

她没有挣扎,任由安迷修支撑起她大半的重量,只是将头深深低下,枯草般的橙发遮住了她所有的表情。

那条沉重的大尾巴无力地拖曳着,在冰冷的地面上划出一道暗红的痕迹。

“你怎么样?”

安迷修的目光转向你,快速扫过你捂着左肩的手和苍白的脸色。

“暂时死不了。”

你咬着牙站起身,动作牵扯到左肩,一阵尖锐的刺痛让你眼前发黑。

你强撑着,用没受伤的右手从工装裤侧袋里摸出赞德留下的那柄冰冷沉重的匕首,反手握住。

“带路。我断后。”

安迷修深深地看了你一眼,蓝绿色的眼眸里情绪复杂——有关切,有探究,有未解的困惑,但更多的是此刻并肩的责任。

他不再多言,支撑着艾琳,转身向着那条血迹指向的维修甬道入口走去。

他的步伐稳健,每一步都踏得极稳,为身后两个伤者尽可能地扫清障碍。

维修甬道狭窄而低矮,仅容一人勉强通过。

安迷修一手紧握剑柄在前开路,另一只手稳稳地支撑着艾琳。

艾琳几乎是被半架着前行,每一步都伴随着压抑的抽气声和身体无法控制的颤抖。

你紧随其后,右手紧握匕首,左臂无力地垂在身侧,肩头的钝痛和失血带来的眩晕感如同附骨之蛆。

神经高度紧绷,耳廓捕捉着后方通道里任何一丝异响——除了那该死的警报,还有隐约的、仿佛金属摩擦地面的刮擦声,由远及近!

“快!”

你嘶声催促,匕首的锋刃在昏暗的光线下反射出一点寒芒。

安迷修显然也听到了,支撑着艾琳的手臂肌肉瞬间绷紧,加快了步伐。

甬道尽头是一扇锈死的金属格栅门。

安迷修放下艾琳,让她靠墙喘息,深吸一口气,双手握剑,低喝一声,剑光闪过!

锵!

刺耳的金铁交鸣声!火花四溅!

沉重的金属格栅门被硬生生劈开一个勉强能供人侧身钻过的豁口!外面是悬空城根须区下层更深处、更加混乱肮脏的通道。

“快走!”

安迷修回身,一把将几乎虚脱的艾琳从豁口推了出去,随即自己也侧身钻出。

你紧随其后,在钻出豁口的瞬间,眼角的余光瞥见甬道深处阴影里,几点猩黄的光点如同鬼火般亮起,伴随着非人的嘶嘶声!

嗤!

你头也不回,反手将匕首向后狠狠掷出!

黑暗中传来一声短促的、仿佛金属被刺穿的“噗”声,接着是重物倒地的闷响和更加狂躁的嘶鸣!

你毫不停留,钻出豁口,立刻用还能动的右手奋力将扭曲的格栅门重新拉拢,挡住追击的路线。

“这边!”

安迷修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他已经重新架起艾琳,指向一条堆满废弃集装箱、相对隐蔽的通道。

三人如同负伤的兽,在熵海星悬空城最底层的钢铁迷宫中艰难穿行。

安迷修支撑着艾琳,每一步都沉稳有力。

艾琳的头垂得很低,橙色的发丝遮住了脸,只有那条沾满血污的大尾巴在无意识地拖曳摆动,显示着她极度的痛苦和虚弱。

你咬着牙跟在后面,左肩的每一次震动都带来钻心的痛楚,额头的冷汗混着根须区特有的油腻空气,滑进眼睛里,带来一阵刺痛。

不知拐过了多少锈迹斑斑的转角,穿过了多少散发着恶臭的管道下方,安迷修终于在一扇看起来毫不起眼、被巨大废弃冷凝器挡住的金属门前停下。

门板锈蚀严重,上面用暗红色的油漆潦草地涂着一个几乎看不清的符号——一只振翅的抽象的海鸟。

西尔维亚工作室的暗记。

安迷修在门旁一块松动的金属板后摸索了几下,按动了什么。

门内传来一阵轻微的机械转动声,厚重的金属门无声地向内滑开一道缝隙。

一股相对干燥、带着淡淡消毒水味和......某种陈旧书籍气息的空气涌了出来。

“安全了。”

安迷修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支撑着艾琳率先走了进去。

你紧随其后,踏入这个隐藏在根须区钢铁垃圾堆深处的避难所。

门在身后无声合拢,隔绝了外面世界的喧嚣、警报和无处不在的冰冷窥视。

安全屋内光线昏暗,只有一盏老旧的挂灯发出昏黄的光晕。

空间不大,但收拾得异常整洁,与外面的混乱肮脏形成鲜明对比。

角落里堆放着一些医疗物资、压缩食品和水箱。

墙壁上贴着几张已经褪色的、西尔维亚早期演唱会的海报,海报上她的笑容明媚张扬。一张简陋的行军床靠墙放着。

安迷修小心翼翼地将艾琳扶到行军床边坐下。

艾琳一接触到相对柔软的床铺,紧绷的身体像断线的木偶般彻底软倒,蜷缩起来,脸深深埋进臂弯,肩膀无声地剧烈耸动。

那条沾满血污的橙色大尾巴,被她本能地卷起来,紧紧环在身侧,像最后一道脆弱的防线。

安迷修直起身,蓝绿色的眼眸里满是沉重。

他快速扫视了一下四周,目光落在角落的医疗箱上。

“先处理伤口。”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紧迫感,既是对艾琳,也是对你。

他走向医疗箱,动作利落地拿出消毒剂、绷带和干净的敷料。

当他拿着东西走向行军床时,脚步却微微顿了一下。

他的目光,极其短暂地、几乎是下意识地扫过你因疼痛而微微佝偻的左肩,又迅速移开,落回到艾琳身上。

那份复杂的情绪——困惑、探究,以及一丝极其细微的、连他自己都尚未理清的异样——被他强行压下,专注于眼前的伤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