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此瓮,非彼瓮也(1 / 2)

北疆的风,与京城不同。

京城的风,是穿过朱门高墙,拂过御花园的牡丹,带着脂粉与权谋的香气。而大同的风,是自草原长驱直入,裹着煤灰与铁屑的味道,凛冽,粗粝,却又充满了某种野蛮生长的力量。

林婉清抵达大同的第一个月,几乎没有见过朱衡。

她本以为,自己一头扎进的是个龙潭虎穴,是朱衡为她精心准备的“瓮”。迎接她的,会是无处不在的监视,是阳奉阴??的下属,是处处设防的禁区。

然而,什么都没有。

朱衡给了她最高权限。一枚令牌,一纸手令,军工厂内外,除了几处标明“核心机密,非请勿入”的重地,她可以畅行无阻。账本、物料单、出入库记录,流水般送到她的案头,堆积如山,真实得近乎挑衅。

她的住所,并非什么华丽的郡主府,而是一座紧挨着工厂区的小巧院落。推开窗,就能看到高炉的烟囱沉默地指向天空,听到远处传来的,富有节奏的锻锤声。

起初,她带着十二分的警惕,像一个最严苛的御史,试图从这堆积如山的文书中,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贪腐或欺瞒。她亲自下到矿场,看到的是前黑风寨的悍匪,如今却赤着上身,挥汗如雨,眼神里没了匪气,倒多了几分奔头的热切。她走进车间,看到的是被统一编号的零件,整齐划一地码放在货架上,工匠们对着图纸,一丝不苟地组装着。

那种标准化、流水线作业的雏形,让她想起了朱衡故意泄露给她看的那张图纸。当时只觉新奇,如今亲眼目睹,才知其背后蕴含的,是一种怎样颠覆性的力量。

她甚至发现,这里有学堂,有医馆。工匠的子女可以免费入学,识字、算术。受伤的工人能得到及时的救治,而不是被随意丢弃。这一切的管理者,是那个看起来憨直的卫队长王五,他拿着一本小册子,每天骂骂咧咧地巡视,却把每个工人的家庭状况记得一清二楚。

这哪里是藩王的私产,分明是一个……小国家的雏形。

她找不到任何可以攻击的漏洞,反而一次次被自己看到的东西所震撼。她写给父亲的密信,也从最初的“此地戒备森严,深不可测”,逐渐变成了“其制甚新,其法甚严,所图非小”,最后,只剩下长久的沉默和一行无法寄出的短语:“女儿……看不懂他了。”

这天黄昏,朱衡终于出现在她的小院里。他没有穿王袍,只是一身简单的青色布衣,身上还带着一股硝烟和机油的混合味道。

“林监造,住得可还习惯?”他自顾自地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像是来了邻居家串门。

林婉清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前的男人,比在京城时更黑了,也更瘦了,眼神却亮得惊人。那不是野心家的光,而是一种创造者看到自己作品时的光。

“王爷的‘瓮’,倒是宽敞。”她终于开口,语气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