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掌柜的生意,做得很大吧?”朱衡继续问道。
“不过是小本经营,混口饭吃。”柳凝霜谦虚道。
“本王看未必。”朱衡的眼神陡然锐利起来,“能在短短数月内,就将情报网铺到我代州腹地,知道我能产精钢,还能绕过山西官府层层关卡,直接找到本王头上。这手眼通天的本事,可不是‘小本经营’能有的。说吧,你是谁的人?宁王?还是宫里?”
空气瞬间凝固。
王五“噌”地一声按住了刀柄,凶悍的目光死死锁住柳凝霜。只要朱衡一个眼色,他就能让这个漂亮的女人血溅当场。
柳凝霜的脸色“唰”地一下白了,那份从容自若的伪装,如同被戳破的窗户纸,再也维持不住。她没想到,自己精心准备的说辞和身份,在这个年轻的藩王面前,竟如此不堪一击。他甚至都没有去查证,仅凭几句对话和一番观察,就剥开了她的外壳。
她放在膝上的双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裙角,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她的确不是什么锦绣行的掌柜,而是宁王朱宸濠麾下,最得力的情报首脑之一。宁王野心勃勃,对朱衡这个异军突起的“同宗”忌惮不已,又对其手中的新式武器垂涎三尺,这才派她前来,名为通商,实为刺探,最好能想办法将技术弄到手,或者直接将朱衡的工坊据为己有。
她此行背负着巨大的压力。宁王给她的期限是三个月,如今已过去一月有余,她才刚刚见到朱衡的真面目,却在第一回合就输得一败涂地。若是无功而返,以宁王那多疑暴戾的性子,她和她在王府做人质的家人,都将万劫不复。
这便是她的“处境难”。
看着她变幻不定的脸色和眼底深处那一闪而逝的恐惧,朱衡心中了然。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先声夺人,彻底打乱对方的节奏。
他没有再逼问,只是将那份“农具”名录推了回去,语气缓和下来:“不管你是谁的人,本王只认生意。既然你想买东西,本王就卖。不过,价格要改一改。”
他拿起笔,在名录的价格后面,添上了一个零。
“这……”柳凝霜看着那翻了十倍的天价,倒吸一口凉气。这已经不是做生意了,这是明火执仗地抢劫。
“柳掌柜,或者说,我该称呼你柳姑娘?”朱衡靠在椅背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你要明白一件事。现在,是你需要我,而不是我需要你。这个价格,买的不仅是‘农具’,还有本王愿意跟你谈的这个机会。以及……你和你背后那位的脸面。”
他顿了顿,补上了最致命的一击:“毕竟,若是让天下人知道,大名鼎鼎的宁王殿下,派了个细作来我这穷乡僻壤偷东西,结果还被我这个小藩王给抓了现行,你说……这面子该往哪搁?”
柳凝霜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冷汗顺着鬓角滑落。
她知道,自己没有选择。
朱衡不仅看穿了她的身份,更精准地拿捏住了她的软肋和宁王的死穴。
“好……我答应。”她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声音干涩沙哑。这一刻,她感觉自己像是一只被蛛网牢牢粘住的飞蛾,无论如何挣扎,都逃不出对方的掌控。
朱衡满意地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他站起身,走到柳凝霜面前,俯下身,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回去告诉你的主子,做生意,就要有做生意的诚意。派一个这么漂亮的姑娘来,万一我起了歹心,把他的人给扣下了,那多不好?”
这番话充满了戏谑和警告,让柳凝霜的脸颊瞬间涨得通红,不知是羞的还是气的。
她猛地抬起头,对上朱衡那双深邃得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眸子,心中第一次生出一种名为“无力”的感觉。
这个代王,比情报里描述的,要可怕一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