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知一二。”江辰微微一笑,“但我深知,先生所掌握的,正是我黑水县目前所欠缺的‘精密之魂’!先生可知,您这雕虫小技,若能应用于军国重器,将产生何等巨变?”
他不再给李圭思考的时间,直接拉着他的手:“先生请随我来!”
江辰带着将信将疑的李圭,径直来到了格物院深处的精密加工车间。这里,摆放着最新的、经过改进的水力驱动小型车床、铣床(原始雏形)以及正在尝试制作的、更加精密的螺纹加工设备。
江辰指着一根正在被车削的、要求极高的炮栓撞针零件:“先生请看,此物要求与基孔配合间隙不得超过半根发丝粗细,以我等处现有手段,成品率不足三成,全凭老师傅手感。若能有先生制作钟表齿轮的精准和控制力,何至于此?”
他又指向一台正在组装的、用于测量零件尺寸的原始比较仪:“再看此物,其内部需要极其光滑的导轨和精密的螺杆,我们做得异常艰难。若能有先生打磨轴尖的本事,其精度必可大幅提升!”
最后,他带着李圭来到一间实验室,指着桌上一个简陋的、却正在尝试复制的望远镜镜筒调节机构:“还有这个,需要极其缓慢、平稳、精确的直线移动,我们目前束手无策。但我观先生钟表机芯中,有利用蜗轮蜗杆实现精密减速传动的构造,或许正是解决之道!”
江辰的话语,如同重锤,一记记敲在李圭的心上。他原本以为自己的手艺只是用于装饰和计时的“雅玩”,却从未想过,这些精微的技艺,竟然能与这些庞大军国重器产生联系,甚至能解决如此关键的瓶颈问题!
他看着那些粗糙却充满力量感的机械,又低头看看自己手中那枚精致却显得“无用”的机芯,一种前所未有的情绪在他心中激荡。是震撼,是豁然开朗,更是一种被需要、被重视的巨大价值感!
他那份属于手艺人的骄傲,并没有消失,而是被引向了一个更广阔、更崇高的方向!
“县伯大人…”李圭的声音有些颤抖,他紧紧攥着那枚机芯,指节发白,“老朽…老朽以往,确是坐井观天了…竟不知,这毫厘之功,亦有擎天之力!”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闪烁着激动与决绝的光芒:“若大人不弃,老朽愿倾尽毕生所学,助大人解决这精密加工之难!我这双手,或许抡不动大锤,但若论掌控这毫厘之间的分寸,老朽愿立军令状!”
江辰大喜,紧紧握住李圭的手:“得先生之助,如得万金!黑水县之幸也!”
次日,李圭便带着弟子们,全身心投入了新的工作。他的工作台,不再只是放大镜和小锉刀,而是与水力驱动的小型精密机床为伴。他的任务,不再是修复一座座华贵的自鸣钟,而是指导工匠如何车削出更光滑的轴、研磨出更精密的齿轮、制作出测量微米(虽然尚无此概念)级别误差的量具……
他的技艺,如同甘霖,滋润了黑水县精密加工的荒漠。许多过去无法实现的精密零件,开始在他的指导下被制造出来。车床的精度在提升,测量工具在变得更加精准,甚至,第一把利用钟表游丝原理制作的、能够测量微小力的弹簧秤也诞生了……
李圭找到了人生全新的意义。他的骄傲,不再是局限于小圈子的孤芳自赏,而是融入了黑水县这架咆哮向前的钢铁巨兽之中,成为了其心脏中那些最精密、最关键的齿轮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