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璟站在榻边，看着军医忙碌，看着萧琰脆弱不堪的模样，心中那股无名火越烧越旺。他气萧琰的不顾自身，更气自己无法控制的关心则乱。
“你们都下去。”萧琰闭着眼，虚弱地挥了挥手。
军医和侍从躬身退下。
帐内再次只剩下他们二人。
“阿璟……”萧琰的声音几不可闻，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牵引力，“朕……渴了。”
萧璟身体一僵。他看着榻上那个连抬手都困难的男人，又看了看不远处桌上的水壶。理智告诉他应该叫内侍进来，但脚步却像有自己的意志般，走向了桌边。
他倒了一杯温水，走到榻前。萧琰依旧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薄唇干涸起皮。
萧璟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俯下身，一手轻轻托起萧琰的后颈，另一只手将水杯递到他唇边。
这个动作不可避免地拉近了两人的距离。萧璟能清晰地闻到萧琰身上浓重的药味、血腥气，以及那独属于他的、即使重伤也无法完全掩盖的龙涎冷香。他的手指隔着薄薄的中衣，能感受到对方颈部皮肤冰凉的触感和微微凸起的喉结。
萧琰就着他的手，小口地喝着水，喉结缓慢地滚动。他的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深邃的目光透过缝隙，落在萧璟近在咫尺的、紧绷的侧脸上。
那目光，虚弱，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令人心悸的专注。
一杯水喝完，萧璟立刻想抽身退开，却被萧琰用未受伤的右手，轻轻按住了他托着自己后颈的手腕。
那力道很轻，甚至带着伤者的虚弱，却像一道无形的枷锁，让萧璟瞬间动弹不得。
“别走……”萧琰的声音低哑，带着一丝近乎乞求的意味，与他平日里的强势判若两人，“陪朕……待一会儿。”
萧璟浑身僵硬，手腕处传来的冰凉触感让他头皮发麻。他想甩开，想斥责，想提醒彼此的身份和过往的种种不堪。但看着萧琰那双因伤痛而显得格外幽深、甚至带着一丝易碎感的眸子，所有抗拒的话语都堵在了喉咙里。
烛火噼啪作响，映照着这诡异而静谧的一幕。强大的帝王重伤卧榻，依赖着被他百般禁锢的弟弟；心怀怨恨的皇子被迫靠近，内心挣扎如沸水。
这是一种无声的博弈，比任何刀光剑影都更加凶险。它在考验着萧璟的底线，也在试探着萧琰那扭曲情感所能触及的深度。
萧璟最终没有动。他维持着那个俯身托着萧琰的姿势，像一尊僵硬的雕塑，任由时间在沉默中流逝，任由萧琰那微弱却不容忽视的呼吸，一下下敲打在他紧绷的神经上。
他不知道这场博弈谁会赢，他只知道，自己又一次，在这个男人面前，节节败退。而萧琰，即使重伤垂危，也依然用他独有的方式，牢牢掌控着局面，掌控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