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琰那声微弱却带着奇异满足感的“你终究还是来了”,如同一根细针,精准地刺破了萧璟所有伪装的镇定与刚刚泛滥的心软。
他猛地抽回手,像是被烫到一般,霍然起身,拉开了与床榻的距离。脸上那未干的湿意瞬间变得冰冷而难堪,他迅速背过身,用力擦去,再转回时,已恢复了惯有的、带着疏离的平静。
“皇兄醒了便好。”他的声音刻意平淡,听不出丝毫波澜,“军医说需静养,臣弟不便打扰。”
他转身欲走,仿佛刚才那个失态慌乱的人只是幻觉。
“站住。”
身后传来萧琰的声音,依旧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仅仅是两个字,便让萧璟的脚步钉在了原地。
萧璟没有回头,却能感觉到那道即使重伤也依旧极具穿透力的目光,正牢牢锁在他的背上。
“过来。”萧琰再次开口,语气带着一种病中特有的、黏稠而执拗的意味。
萧璟握紧了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他厌恶这种仿佛刻入骨髓的、对萧琰命令的服从感。但他知道,此刻忤逆一个重伤的帝王,并非明智之举。
他缓缓转过身,走到榻边,却刻意保持着一段距离,目光垂落在地面,不与萧琰对视。
“后方……情况如何?”萧琰问道,声音断断续续,带着喘息,显然说话对他而言颇为吃力。但他问的,却是军国大事。
萧璟心中冷笑,果然,无论到了何种境地,他最先在意的,永远是权力与局势。
“回皇兄,废弃马场已端,缴获证据若干,俘虏正在审讯。粮道已加派兵力守护,行营内部亦在清查。暂无大碍。”他言简意赅地汇报,公事公办。
“嗯……你做得好。”萧琰似乎想点头,却牵动了伤口,闷哼一声,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他的脸色更加苍白,呼吸也急促了几分。
萧璟下意识地向前挪了半步,手指微动,却又强行忍住。他告诉自己,这只是对一国之君伤情的正常反应,无关其他。
“陆沉……的同党,‘烛龙’……可有线索?”萧琰强忍着痛楚,继续追问。
“尚未。俘虏嘴很硬。”萧璟回答,目光不经意间扫过萧琰因忍痛而紧绷的下颌线条,以及那被厚重纱布包裹、仍隐隐渗血的肩膀。一种烦躁感油然而生。人都这样了,还想着查案?
“咳咳……”萧琰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整个人蜷缩了一下,脸上瞬间褪尽血色,仿佛随时会再次昏厥。
“皇兄!”萧璟再也无法维持冷静,一个箭步冲上前,扶住他颤抖的肩膀,朝帐外急呼,“军医!快传军医!”
军医匆匆而入,一番诊治,喂萧琰服下了镇痛的汤药。药效发作,萧琰的咳嗽渐渐平息,但精神也愈发萎靡,半阖着眼,气息微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