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幕,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狠狠刺穿了萧琰所有的冷静与伪装。
他几步跨到床前,蹲下身,伸出手,想要触碰,指尖却在即将碰到萧璟脸颊时,剧烈地颤抖起来。怎么会……变成这样?
“传太医!快传太医!”他猛地回头,对着身后厉声吼道,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和恐惧。
内侍连滚滚爬地跑去传令。
萧琰收回手,紧紧握成拳,骨节泛白。他死死盯着床上气息微弱的萧璟,胸口剧烈起伏。是装的吗?是为了博取同情?还是真的……
他伸手探向萧璟的脖颈,脉搏微弱而急促,皮肤滚烫。这不是装的!这是真的重病!
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慌和愤怒攫住了他。他一把扯下自己身上昂贵的玄狐皮大氅,将萧璟连同那床散发着霉味的薄被一起紧紧裹住,试图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那冰冷颤抖的身体。
“冷……好冷……”萧璟在昏迷中发出模糊的呓语,无意识地往那热源深处蜷缩。
这声微弱的呼唤,像一根针,扎进了萧琰心底最柔软、也是最不容触碰的地方。他手臂收紧,将人更深地圈进怀里,仿佛要将那流逝的生命力强行留住。
“太医呢?!怎么还没来?!”他再次低吼,眼中的暴戾与慌乱交织。
他终于意识到,他将这个与他血脉相连、他恨其不驯又无法真正放手的人,推入了怎样的绝境。他以为的“保护性囚禁”,可能真的会要了他的命!
太医终于连滚爬爬地赶到,在帝王几乎要吃人的目光下,战战兢兢地为萧璟诊脉,施针,喂药。
萧琰始终站在一旁,如同一尊绷紧的雕像,目光一刻也未从萧璟脸上移开。他看着那苍白的脸,紧闭的眼,心中翻涌着滔天巨浪——后悔、愤怒、恐惧,还有一种更深沉的、连他自己都不敢承认的……心痛。
他不能死。萧璟不能死。
这个念头,前所未有的清晰和强烈。
当太医禀报“高热暂退,但元气大伤,需精心调养,否则恐有性命之忧”时,萧琰沉默了片刻,再开口时,声音沙哑而疲惫,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将他……移回未央宫偏殿。用朕的份例,仔细照料。”
旨意一出,满场皆惊。从冷宫重回未央宫,这几乎是……收回成命!
但无人敢质疑此刻的帝王。
萧璟在昏迷中被小心翼翼地用软轿抬离了芷萝院。萧琰没有立刻跟去,他独自站在那间破败、仍残留着痛苦气息的囚室里,久久未动。
宫灯将他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投在斑驳的墙壁上,孤寂而沉重。
他输了。输给了萧璟的狠绝,更输给了自己那颗……无法真正硬下来的心。
夜叩心门,叩开的,是生路,亦是更复杂难解的困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