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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随它去吧(2 / 2)

阿默跪姿笔直,任由百鬼噬身。每一口撕咬都带走一块血肉,但伤口处不见鲜血,只有黑白交织的业火在燃烧。阴魂们啃食着,突然发出凄厉尖叫——它们吞下的血肉正在体内燃烧,将积压的怨气一点点焚尽。

山寨中响起连绵的爆裂声。每个正在撕咬的阴魂都开始由内而外发光,先是青黑,继而转白,最后化作漫天流萤般的纯净光点。

当最后一个阴魂在业火中解脱时,阿默已变成血人。但他染血的嘴角却微微扬起——那些光点正温柔地拂过他残缺的伤口,像一场迟来的谅解。

晨光刺破阴霾时,阿默终于直起鲜血淋漓的身躯。他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将每一具骸骨郑重敛入黄土。那些被虫蛀空的头骨、扭曲变形的指节、婴孩细小的肋骨,都在他掌心下获得最后的安宁。

石碑是劈开山岩所制,粗粝的表面上,\"罪孽\"二字深深刻入石髓。每一笔都裹挟着业火灼烧的焦痕,每一划都渗着未干的血迹——那是他以指为笔,以血为墨写就的忏悔。

\"咚——\"

青石地面被双膝砸出裂痕。阿默跪在碑前,脊背挺得比石碑还直。山风掀起他破碎的衣袍,露出他自愿背负的枷锁。

日影西斜,碑文上的血迹渐渐干涸,凝成暗红色的痂。有不知名的山雀落在碑顶,啄食那些凝结的血珠,忽然发出清越的啼鸣,惊起满山落叶纷飞。

阿默依旧跪着,像一尊正在风化的石像。唯有插在身旁的竹杖,在暮色中泛着淡淡的青光。

不知几度春风掠过碑前,那袭残破的衣袍早已与山石同色。藤蔓爬上他的膝盖,山雀在肩头筑巢,霜雪覆过他的眉峰又消融成溪——阿默依然跪着,像一截生了根的沉木。

石碑上的\"罪孽\"二字已被苔藓蚕食大半,唯独他脊背的轮廓始终笔直如剑。某个深秋的子夜,一场暴雨冲垮了半座山崖,泥浆漫过他的腰腹,却在触及竹杖时自动分流。

樵夫们传说,每逢月圆之夜,能看见百盏幽蓝的魂火绕着石碑游荡。有人鼓起勇气靠近,却见那些光点正一片片漂浮游荡,宛如星辰归于深渊。

最新一轮的山雪融化时,他的发梢已与满地霜草同枯。只有插在身旁的竹杖,每逢山风过境便会发出清越的嗡鸣,惊起碑顶年年重生的新雀。

在某个霜色凝重的黎明,山风突然静止。

阿默干涸的眼睑微微颤动,簌簌落下经年的尘埃。当他终于抬起仿佛与山脉同化的头颅时,身旁那柄相伴百载的竹杖,早已在岁月中悄然风化——只剩一层青灰色的余烬,被晨露浸润成斑驳的痕迹。

石碑上的苔藓正自行剥落,\"罪孽\"二字竟焕发出初刻时的锋芒。有嫩芽从杖灰中破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抽枝展叶,转眼开出星星点点的白花。

山巅传来清越的钟声。阿默缓缓站起,皲裂的皮肤如陶俑般片片脱落,露出底下新生的肌肤。当他迈出第一步时,整座山寨的废墟突然腾起无数萤火,在空中聚成一道朦胧的桥,通向云深不知处。

晨露未曦时,砍柴的老农在山道上发现了阿默。

老人眯起昏花的眼睛,只见一个浑身褴褛的年轻人立在薄雾里,破碎的衣片挂着霜花,露出的皮肤却如新雪般洁净。\"哎呦,这冰天雪地的......\"老农慌忙脱下自己的粗布棉袄,不由分说裹住他。

泥墙小院里飘着粥香。老农翻出个褪色的蓝布包袱:\"我儿当年的衣裳,你穿着正合适。\"粗糙的手指抚过袖口一道暗红的补丁,忽然笑出泪花:\"那小子总嫌针脚丑,如今倒穿不着喽......\"

灶火噼啪作响。老人舀着杂粮粥絮絮叨叨:\"开春要修屋顶啦......那混账上次捎信说在州府当了掌柜......\"油灯将他佝偻的影子投在墙上,随着\"肯定快回来了\"的念叨轻轻摇晃。

阿默低头看着身上细葛布衣裳——左襟还绣着歪扭的平安符。窗外,一队南迁的雁正掠过茅草屋檐,羽翼扫过老人念叨\"大房子\"时发亮的眼睛。

老农递过粗陶碗时,忽然发觉阿默的眼眸映着灶火,却始终不曾眨动。他布满老茧的手在年轻人眼前晃了晃,喉头一哽:\"小哥儿,你这眼睛......\"

热粥腾起的白雾模糊了两人面容。阿默指尖摩挲着碗沿裂纹,低声道:\"遇了些事。\"

\"造孽哟......\"老人忽然用袖口狠狠擦了擦炕沿,拍出个响亮的巴掌印,\"我那浑小子十岁偷枣摔断腿,哭喊着这辈子完了——结果呢?现在跑得比骡子还快!\"

月光透过破窗棂,将阿默新换的衣裳染成青白色。老人忽然把烟杆往鞋底一磕:\"人呐,得像山溪里的枯叶——\"烟灰簌簌落在补丁摞补丁的裤腿上,\"该沉时沉,该浮时浮。\"

后院传来竹帚扫雪的沙沙声。老农鼾声响起后,阿默\"望\"向梁上悬着的干玉米——那些金黄的穗子正随风轻摆,仿佛在应和老人梦里嘟囔的\"随它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