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黑风口的山匪后,林越三人沿着太行山脉的官道继续向中原行进。秋日的阳光透过稀疏的枫树叶,在青石板路面上洒下斑驳的赤红光影,秋风裹挟着山林特有的松针清香,吹散了连日赶路的疲惫——马蹄踏过路面的“嗒嗒”声、远处山泉的“叮咚”声,与偶尔掠过的鸟鸣交织在一起,成了旅途最动听的背景音。
每日黄昏时分,他们总会在沿途的驿站或平整的林间空地歇息。郭靖会趁着暮色在空地上练习降龙十八掌的基础招式,掌风呼啸着卷起满地落叶,汗水顺着他的额角滑落,浸湿了衣襟却浑然不觉;黄蓉则忙着清点行囊、检查地图,她将成吉思汗赠送的金银小心地分成三份,分别藏在马鞍的夹层、行囊的暗袋里,还会把次日要吃的牛肉干和马奶酒提前备好,细致得连每样东西的位置都记得分毫不差;而林越,总会找一处背风的角落——或是老槐树下,或是巨石旁,取出随身携带的道学典籍,借着夕阳的余晖静静研读。
这册《道德经注疏》是他离开清虚观时,师父亲手交付的遗物。深蓝色的封皮已被摩挲得有些褪色,书页边缘微微泛黄,空白处还留有师父用朱笔写下的批注,字迹遒劲有力,带着道家特有的温润气息。以往在草原时,他多是零散翻阅,彼时心思多在内功修炼与草药辨识上,对典籍中的道理只停留在“知晓”层面;如今踏上中原江湖路,经历了蛇灾救治、山匪对战,心境早已不同,再读这些熟悉的文字,竟如醍醐灌顶,生出许多新的感悟。
这日黄昏,他们在一处背靠山泉的林间空地歇息。郭靖正对着一棵老槐树练习“亢龙有悔”,掌风一次次拍在树干上,震得槐叶簌簌飘落;黄蓉蹲在溪边清洗着刚烤好的兔肉,油脂顺着指尖滴入溪中,引得几条小鱼围拢过来。林越则坐在一块被阳光晒得温热的青石上,轻轻翻开典籍,指尖拂过“上善若水”的章节,粗糙的书页边缘划过指腹,带来细微的触感,让他的注意力愈发集中。
“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林越轻声诵读,声音随着秋风飘散在林间。忽然,他的指尖顿在“水善利万物而不争”这行字上,脑海中猛地浮现出之前修炼全真内功的场景——彼时气感在“曲池穴”卡顿,他曾试图用意念强行冲击,结果不仅没能通关,反而引发手臂酸痛;后来想起师父“顺势而为”的教诲,让气感像溪水般顺着经脉缝隙缓缓渗透,竟顺利贯通。这不正是“水无常形,随物赋形”的体现?
他又想起在太行山脉与山匪对战时,施展墨子剑法的“非攻斩”应对斧击的场景——彼时若硬接对方的蛮力,青铜剑或许会被震飞,可他借着剑刃的弧度顺势斜挑,像水流绕过礁石般卸去对方力道,再借力反击,最终震飞了山匪的斧头。这与典籍中“以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的道学理念,竟有着惊人的契合。
“以往只知机械地练招式,却没懂招式背后的‘理’。”林越在心中轻叹。他忽然明白,剑法的刚劲与柔韧,并非孤立存在——刚劲是道学中的“阳”,是力量的外放,如洪水奔涌;柔韧是道学中的“阴”,是力量的收敛,如溪流蜿蜒。阴阳相生,刚柔并济,才能让剑招既有破敌的威力,又有自保的灵活,就像水既能冲垮堤坝,也能绕过阻碍,始终顺势而为,却从未停下前进的脚步。
“林兄,你这册书是什么?看你读得这么入神,难道比我的烤肉还吸引人?”一道轻快的声音传来,黄蓉端着一盘烤兔肉走了过来,盘子里的兔肉泛着金黄的油光,撒着细碎的野茴香,香气扑鼻。她见林越指尖停在书页上,眼神专注得连她走近都没察觉,忍不住好奇地探头去看。
林越抬起头,笑着合上书册,将典籍递到黄蓉手中:“这是《道德经注疏》,是我师父留给我的。里面讲的道学理论,不仅是为人处世的道理,对武学修炼也有很大帮助。比如‘上善若水’,你看水的特性——遇方则方,遇圆则圆,却能穿透坚硬的岩石。咱们练剑、练掌,不也该如此?既要有力道,又要懂变通,不能一味硬拼。”
黄蓉接过典籍,指尖轻轻拂过泛黄的书页,随意翻到“致虚极,守静笃”的章节,看到旁边朱笔批注的“虚则能容,静则能观”,忍不住笑道:“没想到道学还能和武学联系起来。我以前听我爹说,桃花岛的武学讲究‘奇诡灵动’,要像影子一样跟着对手的动作变,现在听你这么一说,倒和‘水无常形’的道理有些像。对了,郭靖练‘亢龙有悔’总找不到‘刚中带柔’的感觉,你能不能用你的道学理论帮他琢磨琢磨?”
一旁的郭靖听到“亢龙有悔”,立刻停下动作,快步走了过来,黝黑的脸上带着几分急切,挠了挠头说:“林兄,你要是真能帮我找到感觉,那就太好了!我总觉得推掌时太用力,掌风是猛了,可收掌时却像被什么东西拽着,又僵又慢,找不到你说的‘阴阳平衡’。”他一边说,一边还比划着推掌的动作,手腕僵硬地收回,看得黄蓉忍不住笑出了声。
林越点点头,接过典籍翻到“阴阳相生”的批注处,耐心解释道:“郭靖,你练的‘亢龙有悔’,核心是‘刚柔并济’,这和道学‘阴阳相生’的道理是相通的。你推掌时用尽全力,是‘阳过盛’——就像洪水没有堤坝约束,虽然凶猛,却容易冲垮自己;收掌时太僵硬,是‘阴不足’——就像溪流没有河道引导,虽然柔和,却无法汇聚力量。”
他指着不远处的山泉,继续说:“你看那山泉,从山上流下来时,既有冲垮岩石的力道,却又能顺着沟壑转弯,不会硬撞。下次练习时,你可以试着在推掌到七分力时,稍微放松手腕,留三分力作为缓冲——就像山泉遇到岩石时,会先积蓄力量,再顺着缝隙流过去。这样推掌有刚劲,收掌有柔劲,‘阳’与‘阴’平衡了,‘刚中带柔’的感觉自然就找到了。”
郭靖听得眼睛发亮,立刻从地上捡起一根手臂粗的木柴,在空地上练习起来。他按照林越的建议,双脚分开与肩同宽,膝盖微曲,双手缓缓提起——这次没有像之前那样用力推掌,而是在推到七分力时,轻轻放松手腕,留了三分力在掌心。奇迹般的是,收掌时竟顺畅了许多,木柴带动的风也多了几分柔和,不再像之前那样生硬地“砸”向空气。
“真的有用!”郭靖兴奋地挥了挥木柴,脸上满是惊喜,“林兄,刚才推掌时,我感觉掌心好像有股气在流转,推出去不费劲,收回来也轻了,这就是‘阴阳平衡’吗?”
“对,这就是气感与招式的配合。”林越笑着点头,“你之前太执着于‘用力’,反而忽略了气感的流转。现在留了三分力,气感能在掌心中自然循环,既支撑了推掌的刚劲,又带动了收掌的柔劲,自然就顺畅了。”
接下来的几日,林越在赶路间隙,总会结合道学典籍,与郭靖、黄蓉探讨武学。他用“道法自然”的理论帮黄蓉优化桃花岛轻功的步法——黄蓉之前的步法虽快,却总在转弯时浪费力气,林越让她模仿溪水转弯的轨迹,脚腕轻轻转动,重心随步法自然转移,果然速度快了一成,还节省了不少体力;他还用“祸福相依”的理念提醒郭靖——郭靖急于提升掌力,每天都练到筋疲力尽,林越告诉他人的身体就像堤坝,过度消耗会像堤坝漏水一样损伤根基,建议他每天练习一个时辰后,打坐半个时辰恢复气感,既不耽误进步,又能保护经脉。
随着对典籍的深入研读,以及与两人的武学交流,林越对道学与武学的关联有了更系统的认知。以往他脑海中零散的理论(如“上善若水”“阴阳相生”)与招式(如墨子剑法、亢龙有悔),就像散落的珍珠,如今终于用道学这根“线”串了起来,形成了完整的体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