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云舟的脸色,的确算不上好看。
自安宁出现起,她就只看了他一眼,之后便是连眼尾都不曾往他这边扫。
那眼神淡得像拂过的风,没有眷恋,没有怨怼,甚至没有半分波澜,只有刻意到毫不掩饰的冷落,刺的他心口发疼。
再看她与陆清商说笑的模样,他胸口像堵了团湿棉花,沉甸甸的,喘不过气来。
那日在乾清宫外,安宁扇他巴掌的模样还在眼前。
他不敢再贸然上前,生怕又惹得她不快,只得生生忍住想去她身边的冲动,颓然的垂下头,一言不发地立在原地,周身萦绕着化不开的郁气。
这模样,落在外人眼里,只当他是在生闷气。
有些好事的,甚至在心中感慨:这陆清商到底是刚刚入京不久,怕是还不知道齐家与长公主之间的纠葛,竟将他们一同请了来。
这不明摆着是把火药桶摆到台面上,等着看一场好戏么?
实则不然,陆清商就是故意的。
在他心里,能辜负殿下的,都不是好东西。
一想到齐云舟曾经拥有过殿下,嫉妒的毒液就在血脉里奔涌,灼烧着四肢百骸。
他记得每一次殿下因那个男人露出的寂寥神色,即便转瞬即逝,也足以让他疼得发狂。
那个男人弃若敝履的,是他穷尽一生也不敢奢求的梦。
他甚至卑劣地期盼着,期盼殿下对那个男人流露出哪怕只有一丝丝的厌恶或不耐。
那样他就能将这情绪小心翼翼地收藏,在往后无数个夜里反复品尝。
此刻看着齐云舟眼底掩饰不住的不甘与郁色,他几乎要按捺不住唇角的笑意。
他就是要在众人前面,当着齐云舟的面与殿下亲近。
他要亲眼看着,那个曾经占据过殿下心头的男人,如何在殿下疏离淡漠的眼神中,一点点溃不成军,一点点破碎崩塌。
他享受着对方如坐针毡的煎熬。
那男人每一个带着旧情与不甘的眼神,都像投入干柴的火星,烧得他内心灼痛却又异常兴奋,连呼吸都带着病态的畅快。
“咚!”
厚重的钟声再度响起,震得山间水雾都微微晃动。
巳时已至,法会正式开始,众人敛声屏气,依次迈入大殿,或跪于蒲团,或立于两侧,神色皆满是肃穆,不敢有半分轻慢。
大殿内,香云氤氲。
释迦牟尼佛金身悲悯地俯瞰着殿内众生。
了无尊者身披金线袈裟,手持炉香,引领合寺僧众齐齐肃立于佛前。
领诵的法师起了调,一声“炉香乍热”响起,所有僧人一同应和。
庄严沉厚的诵经声,像海潮一样层层荡开,字字句句,皆如金石,上达天听,下彻地府,为往生之人超度。
立于佛前的安宁看到了无,眼角微眯。
按常理,这般规格的超度法会,该由圣安寺方丈亲自主持引领。
了无尊者虽德高望重、地位尊崇,但终究不是方丈,由他领头主法,多少有些于理不合。
再者,传言了无尊者素来避世清修,潜心佛法,极少掺和凡尘俗事,今日却为陆清商的护卫亲自主持超度,着实令人意外。
心中虽有一瞬的迟疑,但安宁并未多想,只静静听众僧唱经。
待经文唱罢,安宁与陆清商并肩上前,各自手捧香花灯果,动作恭敬地敬献给佛像,眸光虔诚,姿态一丝不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