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帘依旧低垂,像一道无法逾越的屏障,将内外隔绝成两个世界,也隔绝了齐云舟试图探寻安宁神色的目光。
他只能听到她那娇柔嗓音,慢条斯理地研磨着他的耐心。
“安宁。”齐云舟喉结滚动了一下,发现自己竟有些口干舌燥:“你我终究是夫妻,长久分居,于礼不合,亦会惹人非议。”
“非议?”安宁的声音里透出几分玩味:“世人对本宫的非议还少吗?将军何时在意起这些虚名了?”
齐云舟被她的话噎住,脑海中浮现起她与楼月白亲近的画面,胸口那股无名火又隐隐窜起。
他强压下心口的滞闷,声音沉了几分:“安宁,不要任性,随我回去。”
“任性?”车帘终于被一只纤纤玉手掀起一角,露出安宁半张明媚的小脸。
她眼波流转,落在齐云舟紧绷的下颌线上,唇角弯起一抹似嘲非讽的弧度:“将军莫非忘了,当初是谁口口声声说要进宫请旨和离?如今本宫如你所愿搬回公主府,不再纠缠,将军怎的反而后悔了?”
她眼波流转间似有金线牵引,一寸寸缠绕着齐云舟翻涌的心潮。
看着她近在咫尺的红唇,齐云舟想起昨日马车内未能攫取的柔软。
难以名状的躁动在血脉中奔涌。
他下意识上前一步,几乎要碰到车辕,素来冷硬的声线此刻却像被春水泡软的沉香:“之前是我口不择言,和离之事,今后不要再提,跟我回家,好吗?”
最后的尾音带着几分砂砾磨过的低哑,恰似傲骨折断前的脆响,带着不容抗拒的力度,却又隐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哀求。
这是他从未有过的姿态。
安宁被他的靠近和语气取悦到了,她微微歪头,露出了一截白皙优美的脖颈,眼神有瞬间的迷离,仿佛被他所惑。
她伸出未受伤的那只手,纤指如羽,轻轻点在他按在车厢边框的手背上。
那触碰温热,带着若有似无的流连,激起一阵隐秘的战栗。
齐云舟呼吸骤然停滞,胸腔里那颗心一瞬间几乎要跃出身体。
他以为她终于妥协。
可那指尖不过蜻蜓点水般一触,便倏然离去。
她面上那点恍惚迷离如晨雾散去,转瞬恢复了惯有的疏懒与矜贵,连嗓音都浸透了凉意:“将军的家,本宫住不惯,还是公主府更自在些。”
她的拒绝干脆利落,偏偏方才那片刻的温存与贴近,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余波一圈圈漾开,磨得人心头发颤。
齐云舟的手臂僵在原地,一股强烈的失落与挫败感席卷了他。
他眼睁睁看着织锦车帘从她指间垂落,只留一道缝隙,那冷漠的姿态分明是在划清界限。
一种前所未有的不甘在心底疯狂滋长,那个曾经对他百依百顺的安宁,已然脱离了掌控。
这种滋味,如烈火浇心,灼得他五脏六腑都在抽痛。
他本能的追了上去,想要再次挽留,即将开口之际,一阵秋风不识趣地骤然卷过。
“呼——”
风势颇猛,一下子将车帘掀开大半!
刹那间,齐云舟的目光穿透那晃动的帘角,清晰地窥见了车厢内的景象。
他的安宁,他名义上的妻子,正慵懒地倚在软枕上,而在她身侧,竟还坐着一个白衣少年!
那少年身形单薄,低垂着头,墨色的发丝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优美的下颌和一段白皙的脖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