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破灯笼在晨风中摇晃,投下支离破碎的光影,梅林轩的宫门虚掩着,推开发出枯涩的吱呀声。
院中几株老梅早已枯萎,在渐明的天光里投下蛛网般的影子,宫墙角落青苔斑驳,空气里浮动着腐朽的味道,并不好闻。
整座院落静得只有风吹枯枝的簌簌声,恍若被时光遗弃的废墟。
安宁踏入主屋。
屋内陈设简陋得近乎萧索。
一张方桌靠墙摆着,桐木书架上几卷旧书已经泛黄卷边,窗台上的空瓷瓶里插着支清水养的枯梅,倒像是这死寂中唯一的执拗。
梅林轩内室烛影昏黄,榻上老嬷嬷听见脚步声,枯槁的手指微微颤动,喉间挤出破碎的气音:“殿下…是你吗…”
乌洛瑾疾步上前,执起湿帕轻拭老人额间密布的冷汗:“嬷嬷,是我。”
老嬷嬷咳嗽两声便没了动静,乌洛瑾将嬷嬷枯槁的手小心掖回被中。
安宁悄步近前,看了眼床上的嬷嬷。
嬷嬷面色灰败,呼吸微弱得几乎看不见胸口的起伏,其臀腿处的伤已然化脓,散发着刺鼻的气味。
安宁眉头微蹙,默默转身。
张院判来得极快,诊脉片刻后,面色便凝重如水。
他未有多言,立即领着医童着手清理那骇人的创口,剜除腐肉、敷上新药、施针定穴、斟酌方剂,一连串动作忙而不乱。
安宁并未离开,她寻了屋内唯一一张还算干净的圈椅坐下,手肘支在扶手上,指尖轻轻抵着额角,似在闭目养神。
乌洛瑾则一直守在床边,紧紧盯着院判的每一个动作,生怕有丝毫差错。
屋内只剩下药杵捣磨声和嬷嬷偶尔痛苦的呻吟。
气氛凝滞又压抑。
日头渐升,光影透过窗棂在地面拉长。
张院判直起身,用袖口拭去额角的薄汗,转身向安宁恭声回禀:“殿下,此人伤势虽重,幸未伤及脏腑,只要按时换药,静养两月便可痊愈。”
乌洛瑾紧绷的肩膀几不可察地松弛了一分。
安宁这才缓缓睁开眼,眸光清亮,不见丝毫困倦。
她挥了挥手,院判和宫人识趣地退至门外等候。
少年背脊倏然僵直。
他背对着安宁立在榻前,指节死死攥着衣摆,颈后泛起屈辱的薄红。
看样子,这个恶毒的女人要开始羞辱他了。
像她们这种随意践踏旁人,视他人尊严如无物的人,就不该活着!
满室药香里,他听见身后裙裾拂过地面的簌簌声。
每一步靠近,都让他的脊背绷得更紧,如同被逼至悬崖的幼兽。
“乌洛瑾,答应你的,我已经做到了,你的承诺,何时兑现?”
身后,少女慢悠悠的声音如细针刺入骨髓,叫他浑身的血液都为之凝固。
斜阳从梅枝间隙漏下,他转头看见身后的少女抬起脸,碎金般的阳光洒在她脸上,为她柔美的轮廓镀上一层朦胧的金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