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明远的手还停在半空,铜铃静静躺在石台上。林小棠指尖刚触到铃身,一股温热便顺着指腹蔓延上来,像是被阳光晒过的金属。
风停了。
他们同时察觉到空气变了。不是冷或热,而是声音开始扭曲,话还没出口就被拉长,像卡带的录音。陈默下意识摸向风衣内袋,银镜还在,但他没拿出来。
前方地面裂开一道缝隙,不深,却透出白光。光很柔和,照出来的东西却让人站不稳——一个女人悬浮在裂缝正上方,闭着眼,双手交叠放在胸前,穿的是旧式素色长裙,和刚才影像里一模一样。
秦月抬手去开机摄像机,屏幕自动亮起,画面直接切成了立体剖面图。她没动操作键,机器自己在转,镜头对准那个女人的身体内部。
“这是……”她声音发紧。
画面上,无数细线从女人体内延伸出去,密密麻麻,像树根扎进虚空。每条线末端都连着一个模糊的影子,有的是高楼林立的城市,有的是暴雨中的村落,还有一个是雪地里的小学操场,孩子在跳皮筋。
陈默盯着那张图,忽然明白了什么。
“她不是被困。”他说,“她是撑着这些。”
林小棠已经走到边缘。她右掌贴地,胎记猛地发烫。一股节奏传进身体,像是心跳,又像是某种巨大的呼吸。她抬头看陈默:“切断她,所有世界都会塌。”
苏明远蹲下身,目光落在剖面图中央。那里插着一把匕首的虚影,刀柄刻着“苏”字。他认得这个字,父亲写档案时常用这种顿笔。那把匕首是他爷爷留下的,十年前在老家祠堂失踪,警方查过无果。
他没说话,只是把手按在膝盖上,压住想抖的腿。
秦月把摄像机转向三人:“你们看到了吗?”
屏幕上,三条线特别亮。一条连着医学院解剖室,林小棠站在尸体前,手里拿着手术刀;一条连着警局审讯室,苏明远坐在桌边,对面是戴手铐的男人;第三条连着直播间,秦月对着镜头笑,弹幕疯狂滚动“假的”。
“只要她消失,这些都会没了。”秦月说,“包括我们活过的痕迹。”
陈默从内袋取出银簪。黑色布套褪下时,簪尖闪过一点微光。这不是普通饰品,母亲临终前塞进他手心,说它能“定住不该动的东西”。
他走向悬浮的女人。
距离三步时,耳边响起声音,不是从耳朵进来的,是直接出现在脑子里。
“你要刺下来吗?”
是女声,平静,没有怨恨。
“你动手,她就彻底没了。你不动手,轮回继续,所有人重复痛苦。”
陈默停下。
林小棠突然往前冲了一步,跪在地上。右手掌心朝上,胎记红得发紫。她看见妹妹站在光流尽头,穿着那件粉色小裙子,朝她挥手。然后小女孩转身,跑进一片花田,再没回头。
她喉咙一哽,喊出声:“不是为了打破,是为了成全!”
话音落下的瞬间,胎记爆发出强光,直冲天际。那光不刺眼,却让所有人都睁不开眼。等视线恢复,发现那些缠绕在女人身上的黑链正在松动。
陈默举起了银簪。
他闭上眼,想起母亲最后一次清醒时的样子。她躺在床上,手指轻轻划过他的额头,说:“有些事,不用搞懂,只要做对就行。”
簪尖落下。
没有撞击声,也没有震动。就像针扎进水面,一圈涟漪缓缓扩散。那些黑链一根接一根断裂,化作星屑飘散。女人的身体开始变淡,像清晨的雾。
她睁开眼。
目光扫过四人,最后停在陈默脸上。嘴角动了动,露出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