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的声音压低了好几个度,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愕,猛地抬头看向陈超
“你从哪里弄来的?!”
陈超没有直接回答,他只是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积蓄足够的力量才能说出接下来的话。
他握着那台“p3”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
“前天晚上…下雨那天之后…”
陈超的声音有些干涩,他开始叙述,从那个雨夜回家途中遇到那个奄奄一息的神秘老人开始。
他语速不快,但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描述着老人的怪异、伤重,以及那如同临终托孤般,将这个东西强行塞给他时说的话。
他复述着那些陌生的词汇——“意能”、“传承”、“飞影铠甲”、“召唤器”……还有老人临死前那沉重的、几乎要将他压垮的注视。
狭小的隔间里,只有陈克制的、带着细微颤抖的叙述声,和卫生间外隐约传来的广播登机通知。
路明非静静地听着,脸上的惊讶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深的沉重。他没有打断,只是眼神变得越来越锐利,越来越冷峻。
当陈超说到老人最终在他面前咽下最后一口气,而他自己握着这个冰冷的“p3”,站在雨后的巷子里,感觉整个世界都变得陌生而恐怖时,路明非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几秒后才再次睁开。
眼底深处,是翻涌的波澜和冰冷的了然。
他完全明白了。
又一个。
又一个被卷入这残酷漩涡的人。
而且,是他拼尽全力想要保护的最好的朋友。
他伸出手,不是去拿那个召唤器,而是重重地按在了陈超的肩膀上。
他的声音低沉得几乎只有气声,却带着千钧的重量
“超哥……你知不知道……你接了个什么东西过来?”
陈超重重地点头,那只独眼里没有路明非预想中的恐惧或迷茫,反而是一种被急速催熟的坚定。
“这几天……很多东西自己就往我脑子里钻。”
陈超的声音稳定了些,他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
“关于另一个世界,关于阿瑞斯,关于……敌人。虽然还是很多不明白,但我大概知道了。”
他抬起眼,目光灼灼地看着路明非
“明非,我知道你在面对什么。我也知道这个世界不太平了。”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执拗,甚至带着点破釜沉舟的意味,“于公于私,这个忙,我帮定了。”
他看着路明非脸上还未散去的沉重和眼底深处的疲惫,声音放缓了些,却更加用力
“我知道你这段时间……很不好过,很迷茫。但是,”
他握紧了手中的召唤器,仿佛那是能刺破一切阴霾的利刃
“既然都已经豁出命去了,那至少,也得把这条路走到黑吧?总不能……让你一个人摸黑走下去。”
路明非愣住了。
他预想了陈超的害怕、抗拒、甚至崩溃,独独没有料到是这样一番话。没有豪言壮语,只是最简单直白的支持,和一种近乎笨拙的“要死一起死”的义气。
所有的劝阻、所有的警告、所有想让他远离危险的话,瞬间都堵在了喉咙里,变得苍白无力。
他看着陈超,看着好友脸上那份不容置疑的坚定,和独眼中映出的、自己的影子。
一股极其复杂的暖流冲破了沉重的壁垒,在他冰冷的心底蔓延开来。
他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紧绷的肩膀微微放松,一直紧抿的嘴角最终牵起了一个极浅、却无比真实的弧度。
眼神里的锐利和冷峻冰雪消融,化为了某种极其温柔的东西。
那是一种被彻底理解、被毫无保留地站在身后的动容。
“呵……”
他轻轻笑了一下,摇了摇头,像是无奈,又像是释然,“你这家伙……”
最终,他所有翻腾的情绪只化作了一个郑重的点头。
“好了,”路明非拍了拍陈超的胳膊,语气恢复了平时的调子,却多了几分踏实的力量,“我真该走了,再磨蹭真要误机了。”
他推开隔间的门,外面机场的喧嚣瞬间涌了进来,冲淡了方才那片刻凝重的秘密氛围。
陈超跟着走出来,将召唤器小心地收回包里,也点了点头
“嗯。”
路明非拖着行李,朝安检口走去,走出几步,又回头,扬了扬下巴
“喂,超哥。”
陈超看向他。
“到时候,”路明非说,“芝加哥。”
陈超站在原地,脸上也露出了见面以来的第一个笑容,尽管很浅,却无比坚定。
“好。”他应道,“等我。”
没有更多的告别话语,两个少年在弥漫着消毒水味的机场卫生间门口分开,一个走向登机口,奔赴未知的卡塞尔漩涡;一个转身离开机场,背负起刚刚继承的沉重使命。
两条线,两个战场,却在此刻许下了一个必将重逢的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