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头领的遭遇,本督甚是同情。只是吕师囊势大,本督亦无万全之策啊。”
他眼神闪烁,显然并未尽信。
张横抬头,眼中布满血丝:“都督!我知其粮船队今夜借东南风上行,护卫空虚!愿为前导!只要一把火,不仅能报我血海深仇,更能断其粮道,助都督立下不世之功!”
统制官刘悌立刻劝谏:“都督,张横此人反复无常,不可轻信!”
危昭德心中冷笑,杜壆新败,大王正在气头上,我若无所作为,必受严惩。此计虽险,却是破局良机。
即便有诈,我让张横的船队在前,我军在后策应,见机行事便可。
他沉吟片刻,对张横道:“好!为表诚意,尔等将麾下弟兄的家小尽数送至我军水寨为质,可有异议?!”
张横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得色,脸上却故作悲愤:“但凭都督安排!”
是夜,东南风起,江涛呜咽。
数十艘轻舟破浪而行,船头堆着草席掩盖的麻袋,舱中隐约传来老弱妇孺的压抑啜泣。
这哭声成了最好的通行证,淮西哨兵见船上确是家小模样,戒备便松了五分。
小头目面露不忍:“大哥,真非要如此吗?”
张横冷冷道:“成大事者,至亲亦可杀。他们的命,会换来我们所有人的富贵。”
就在舟船抵近水寨的刹那,张横脸上狠毒之色一闪,一脚踢开伪装草席,露出满载的猛火油桶!
他猛将火把扔进油中,嘶声怒吼:“放火!”
刹那间,火借风势,油助火威!
数十条火船如同狂暴火龙,狠狠撞进淮西水寨船阵!
火光冲天而起,江水为之滚沸,映得夜空如同白昼!
“杀!!!”
火光一起,埋伏在两侧芦苇荡中的吕师囊舰队应声杀出。
江南十二神各率艨艟斗舰,箭矢如暴雨倾泻,直扑陷入混乱的淮西水军。
危昭德刚从睡梦中被亲兵推醒,冲出船舱,映入眼帘的已是人间地狱。
战船在烈焰中扭曲解体,士兵带着满身火焰惨叫着跳入江中。
他脑中嗡的一声,瞬间明白了张横毒计,一股被愚弄的暴怒直冲顶门,反而压过了惊慌。
“张横狗贼!我誓杀汝!”
危昭德一把扯掉燃烧的披风,露出古铜精悍的上身,嘶声怒吼。
“不要乱!结阵反击!张经祖向左!刘悌向右!韩凯随我直取中军,擒杀吕师囊!”
这员悍将竟不守反攻,率一队亲兵,反向朝着吕师囊座舰冲杀而去!
朴风刀挥舞如轮,挡者披靡,竟真被他杀出一条血路!其悍勇之势,一时无人能挡!
混战之中,张横觑见危昭德杀来,心胆俱寒。
刚想躲避,肩胛骨上已中一刀,鲜血迸流!
“啊!”
张横惨叫一声,眼看第二刀劈下,他眼中凶光一闪,竟一把将旁边站得稍近的穆春猛地推到身前!
“张横你……!”
血光迸现,穆春惊愕的表情瞬间凝固,被这含怒一刀硬生生劈成两段!
张横趁机忍痛跳水,遁入漆黑江中逃之夭夭。
另一边,统制官韩凯奋勇向前,试图为都督开路,却被吕师囊亲自截住。
斗不到十合,吕师囊枪出如龙,一枪便将韩凯刺穿心窝,挑落江中!
危昭德见韩凯战死,军心彻底溃散,知事不可为,在张经祖,刘悌拼死掩护下,含恨杀出重围。
三千淮西水军折损大半,战船焚毁无数,江面浮尸累累,残骸遍布。
就在这片混乱江域远处,阮氏三雄率领的梁山先头水军堪堪赶到。
他们于暗处遥遥望见这场惨烈大火并,以及其后更加残酷的追杀。
阮小七倒吸一口凉气:“哥,这帮江南的撮鸟,手段比咱们还狠还毒啊!”
阮小二面色凝重:“此地水情复杂,莫要轻举妄动。”
正当侦察小船险些被吕师囊得胜归来的巡逻船队发现时,一道身影从水下悄然冒出,扒住船帮。
正是出洞蛟童威!
他眼神警惕,低声道:“众位梁山好汉,莫出声,快随我来!”
童威引着船队借夜色与芦苇荡掩护,七拐八绕,最终潜入一处极为隐蔽的江心沙洲洞穴。
洞穴内,火光微弱。
昔日威风凛凛的混江龙李俊,此刻正靠坐石壁,浑身缠满浸出血迹的绷带,但腰杆依旧挺得笔直。
他苦心经营的水寨已毁,弟兄死伤惨重。
在看到阮小二等人的瞬间,这个铁打的汉子,虎目中含着的热泪终于滚落。
他抓住阮小二的手臂,泣不成声。
“你们…你们终于来了!我李俊无能,丢了水寨,折了众多兄弟……”
李俊声音哽咽,陡然转厉。
“但留得此身,就是要亲眼看着吕师囊这帮狗贼,血债血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