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松将这番话牢牢刻在心里,重重点头:“哥哥教诲,武松记下了!”
……
武松坐镇快活林,凭着威名与一身煞气,倒也无人敢来生事,日子过得平静。
谁知这日,孟州张都监竟派了两名亲随,持着大红拜帖,指名相邀。
“武都头,孟州兵马都监张蒙方大人久闻英名,特命小人前来,请都头往州城一叙。”
张都监乃是牢城管营顶头上司,武松推脱不得,只得怀着一丝疑虑随行。
都监府内,武松本以为要受一番居高临下的审视。
不料张蒙方并未端坐高堂,反亲自在二堂迎候。
他年约四旬,面容儒雅中透威严,毫无上官架子,一见武松便扶住他欲行礼的手臂,连声称赞。
“好!果然一表人才,英雄气概!武松啊,你在景阳冈拳毙大虫,为民除害。在阳谷县为兄雪冤,其情可悯。虽一时失手触法,然本性忠直,勇武过人,正是迷途知返的豪杰典范!似你这等人物埋没草莽,实乃我大宋朝廷之失!”
这番话说得恳切异常,句句敲在武松心坎上。
他何曾受过这等朝廷命官如此推崇?一时间,胸中块垒竟有消融之势。
更让武松意想不到的是,张都监随即大手一挥,竟当场委以重任。
“我都监府兵马提辖一职空缺已久!此职非同小可,非真英雄不能胜任!武松,我已决意,明日便向州府行文,力荐你担此重任!”
这已非简单的赏识,而是明白无误的栽培,一旦举荐成功,武松便一跃成为州府认可的武官,权责与往日不可同日而语。
张蒙方更特意安抚道:“施管营那边,你也不必为难。本官自会亲自修书,向他说明此乃为国举贤,他定能理解。你安心留在州城,静候佳音便是。”
最让武松动容的是,张都监常邀他私下叙话,推心置腹:“二郎啊,你那兄长确是江湖上难得的人物,重情重义。但江湖终是江湖,非久居之地。以你之才,天生该在庙堂建功立业,岂能长久埋没草莽,空负了这一身本事抱负?”
这话如同重锤,狠狠敲击着武松内心最深处的渴望与彷徨。
他武松自幼习武,难道真甘心一辈子做个浪迹江湖的配军?
这还未完。
数日后,张都监竟在府中设下家宴,席间,唤出一名唤作玉兰的丫鬟。
此女生得端庄清秀,举止温婉。
张都监笑道:“玉兰在我府中多年,知书达理,品性贤淑。贤侄孑然一身,若蒙不弃,我便做主将玉兰许配于你,也好让你在孟州有个家,安心建功立业。”
这一个家字,彻底击溃了武松心防。
功名,前途,家庭……
张都监将他内心深处所有潜藏的渴望,全都捧到了面前,且是以一种看似毫无保留的器重与关怀。
这份知遇之恩沉甸甸压在心上,让武松几乎无法呼吸。
他动摇了。
武松并非不念刘备恩情,正因感念兄长恩重,才更渴望走上光明正大的仕途。
凭自己本事成长为参天大树,将来不仅能光耀门楣,更能成为刘备最坚实的倚靠!
他觉得,这才是正道。
武松心中天人交战,最终怀着复杂的心情,回到快活林向刘备坦诚相告。
刘备听罢沉吟不语,先私下唤来施恩询问张蒙方底细。
施恩皱眉回道:“张都监掌一州兵马,平素官声尚可,似乎…并不直接参与地方上这些敛财的勾当。”
他顿了顿,话没说满:“只是小弟与此人交际不深,其人心思深沉,难以揣度。”
言语间,隐隐透出对武松此行的担忧,打心底不愿武松这尊镇山太岁离开。
得知这些,刘备望着武松眼中那交织着期待,挣扎与愧疚的复杂神色,默然良久。
终是展颜一笑,那笑容发自内心,温暖而坦荡。
他用力拍拍武松臂膀:“这是大好事!二郎能得张都监这般赏识,正可一展胸中抱负,扬名立万!为兄真心替你高兴!”
刘备语气温和,带着长兄般的慈爱:“只是庙堂之高看似风光,其中人心诡谲,远比江湖凶险。你务必处处留心,事事谨慎。”
他握紧武松的手,目光深邃而坚定:“记住,无论何时,若觉风急浪高,受了委屈,为兄这里永远为你温着一碗酒,留着一条回家的路!”
武松喉头哽咽,望着兄长全然的信任,想起往日恩义,心中热流奔涌,再难自抑。
长兄如父!此恩此情,重于泰山!
他噗通跪地,不由分说,咚咚咚连磕三个响头,额角沾尘,每一拜都重若千钧。
“哥哥…武松,拜别!”
武松起身,深深回望刘备一眼,扭头发足便走,生怕慢一步,那夺眶热泪便会决堤。
焦挺眼见武松身影消失,急得跺脚:“哥哥!你怎么真放武松哥哥走了?那姓张的分明是挖咱梁山墙角!”
施恩也忧心忡忡:“是啊,哥哥,武二哥性子太直,只怕……只怕要吃亏啊!”
刘备负手而立,目光悠远,仿佛已穿透重重屋舍,望向孟州城方向。
他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字字千钧。
“你们都道我该拦他,可你们谁又真懂二郎的心。既然二郎认准了前路,我这做兄长的,唯有成全。但……”
刘备猛地转过身,眼神锐利如刀,一股无形的威严弥漫开来。
“无论他遇到什么,哪怕是掀翻了这孟州的天!自有我这个做兄长的,替他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