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宫的烛火猛地一跳,在昏黄光影里曳出最后一丝挣扎。
刘备枯槁的手死死攥紧锦被,青筋如虬根暴起。
诸葛亮跪伏榻前,肩头耸动,涕泪浸湿了衣襟。
“丞相,嗣子幼弱…托付…于卿…”
托孤之言,字字千钧,却压不住刘备胸腔里翻江倒海的痛悔!
荆州失陷,二弟云长血染沙场。
秭归惨败,三弟翼德身首异处。
兄弟三人,桃园一拜,誓同生死共富贵。
如今竟只剩他一人,在这异乡病榻上,对着残破江山咽下最后一口气。
顷刻间,一股腥甜涌上喉头。
“云长,翼德,哥哥…愧对…”
未尽之言堵在喉间,刘备意识如风中残烛,倏然熄灭于无边黑暗。
“轰隆!”
震耳欲聋的巨响撕裂了寂静!
不是白帝城宫门崩塌!而是八百里水泊梁山的寨门在重槌下呻吟!
火光映红了半边天,将梁山泊的粼粼水波染成一片血海。
箭啸!刀鸣!惨嚎!
官兵的号子,保丁的嘶吼,混着兵器碰撞的刺耳刮擦,汹涌扑向山腰。
粗木闩着的寨门在巨力冲撞下嘎吱作响,木屑石粉簌簌如雨落下。
喽啰们面无人色,握着破刀烂枪的手抖得如同筛糠。
聚义厅前,白衣秀士王伦眼睁睁看着黑压压的官兵如蚁群般漫山遍野。
当先一杆猩红大旗猎猎作响,上书济州府剿捕使。
旗下,西溪村保正王虎身披借来的铜鳞甲,躲在二十名乡勇身后嘶吼。
“剿灭梁山!赏钱千贯!”
七百余乌合之众跟着鼓噪,竹枪乱晃如病芦苇。
其中半数是临时拉来的佃户,跟着一通鼓噪。
可在王伦眼中,却是另一番光景。
那旗是州府倾巢出兵的铁证,那声是万千精兵索命的号角。
“济…济州府…倾巢而出了?!”
他嘴唇哆嗦成青紫色,心口猛地一缩,如被冰手狠狠攥住!
“呃啊!”
随着一声呻吟,便双眼暴凸,身体僵直,直挺挺砸在聚义厅冰冷的石阶上!
苦胆碎裂的腥气弥漫开来,这梁山泊首任寨主,竟被一杆虚旗活活吓炸肝胆!
“哥哥!”
这时,两条铁塔般的黑影出现,撞开乱窜的喽啰!
杜迁铁掌探鼻息,触手冰凉刺骨,猛地抬头嘶吼。
“还有气!快抬进去!”
宋万豹眼赤红如血,络腮胡根根倒竖,指着山下那杆猩红破旗炸雷般咆哮。
“直娘贼的王虎,扯张虎皮就敢唬人?什么济州府精兵,全是西溪村的泥腿子,纸扎的破旗,草包的脓货!”
吼声撞壁回荡,却压不住喽啰们筛糠般的腿肚。
梁山泊,八百里烟波浩渺,山势险峻,本是天险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