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族联姻三年,我是傅沉明媒正娶的妻,却也是他视若无睹的透明人。
三年,一千多个日夜,我用尽全力也捂不热他那颗冰冷的心。
直到诊断书上的“重度抑郁症”像判决书一样落下,我终于决定放手,从跨海大桥纵身跃入那片深蓝。
我以为我的离开会悄无声息,直到我的遗书曝光,那个从未为我停留的男人,却像疯了一样,动用了所有力量,昼夜不息地搜遍整片海域。
最后,他们只找到了那枚被我遗弃的婚戒。
当傅沉颤抖着拿起它,借着探照灯看清内壁那行早已被海水侵蚀却依稀可辨的小字时,他跪在沙滩上,发出了野兽般的哀嚎。
上面写着:“嫁你,不悔;爱你,太累。”
而此刻,谁也不知道,在遥远的南方小镇,一个有着温柔阳光的地方,一个剪短了头发的女人,正对着大海的方向,轻轻抚摸着手腕上狰狞的疤痕,开始了她未知的“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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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开端:无声的崩塌
海风,冰冷刺骨,带着咸腥的气息,灌满了乔暖的大衣。
她站在跨海大桥的栏杆边,脚下是墨色翻涌的海水,像是巨兽张开的深渊大口。城市的霓虹在远处闪烁,勾勒出繁华的轮廓,那些光却照不进她眼底分毫。
那里,只有一片死寂的灰暗。
三个月前,医生的话还在耳边回响:“乔小姐,你的情况已经是重度抑郁伴有焦虑症状,并且有明显的躯体化表现。强烈建议你立刻住院治疗,同时,你需要家人的支持……”
家人?
乔暖唇角扯出一抹极淡、极苦的弧度。
她唯一的家人,就是那个在法律上是她丈夫,却在情感上与她隔着千山万水的男人——傅沉。
而傅沉,永远不会知道,也永远不会在意她的病情。
手慢慢从大衣口袋里伸出来,冻得有些僵硬的手指间,紧紧捏着一张折叠整齐的纸。那是她的诊断书,也是她的“死亡通知书”。她松开手,诊断书像一只苍白的蝴蝶,被风卷着,飘摇着坠向深渊。
连同她最后一点对生的眷恋。
她想起出门前,傅沉正好回来取文件。他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施舍给她,径直上了楼。她站在客厅中央,像一个多余的摆设。保姆张妈小心翼翼地问她晚上想吃什么,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那种失语的感觉,最近越来越频繁。
抑郁症像一条无形的锁链,捆住了她的喉咙,也捆住了她的灵魂。
够了,真的够了。
三年婚姻,如同一场漫长的凌迟。每一次期待后的失望,每一次鼓起勇气后的冷漠回应,都在她心上划下深深浅浅的伤口,最终化脓、溃烂,夺走了她所有的光和热。
她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仿佛要将这世间最后的凉意都吸入肺腑。然后,她用尽全身力气,翻过了那冰冷的栏杆。
身体坠落的瞬间,失重感袭来,耳边是呼啸的风声。
奇怪的是,她并没有感到害怕,反而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解脱。
傅沉,永别了。
若有来生,但愿不再相见。
……
(二)回忆:名为婚姻的囚笼
乔暖认识傅沉,是在一场盛大的商业晚宴上。
那时,她是乔氏集团备受宠爱的千金,明媚,张扬,像一朵恣意盛放的玫瑰。而傅沉,是傅家年轻一代的掌舵人,英俊、冷漠、气场强大,是全场瞩目的焦点。
乔家需要傅家的资本注入来度过危机,傅家看中了乔家在新兴领域的资源和乔暖“宜家宜室”的背景。一场各取所需的联姻,顺理成章。
乔暖曾经天真地以为,即使是联姻,只要她努力,总能换来真心。毕竟,傅沉那样耀眼,她早在无数财经杂志和父亲的口中,对他心生仰慕。嫁给他,是她藏在心底的秘密,没想到以这种方式实现。
婚礼极尽奢华,轰动全城。
可新婚之夜,傅沉甚至没有踏入婚房。他接到一个电话,是公司有紧急事务,便匆匆离去。留下乔暖一个人,穿着昂贵的婚纱,坐在铺满玫瑰花瓣的床上,从深夜等到天亮。
那一刻,她就该明白的。
这场婚姻,从开始就不是她想象中的样子。
婚后的生活,更像是一场独角戏。
傅沉很忙,忙得脚不沾地。偌大的别墅,多数时候只有乔暖和一个保姆。他回家的时间不固定,有时深夜,有时凌晨,甚至连续几天不见人影。即使回来,也多半是泡在书房,或者倒头就睡。
乔暖尝试过靠近。
她学着煲汤,按照他模糊的口味偏好,守在厨房几个小时。他喝了一口,淡淡地说“还行”,便再也没有动过第二勺。
她打听他的行程,精心打扮,去参加有他出席的酒会。他看到她时,眼神里只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意外,然后便将她介绍给商业伙伴,语气疏离得像在介绍一个普通朋友。整个晚上,他周旋于各色人等之间,再也没有回到她身边。
她鼓起勇气,在他晚归时等他,想和他说说话。他只是疲惫地揉着眉心:“很晚了,你去睡吧。”然后便从她身边走过,带起一阵冷风。
一次,两次,十次,一百次……
她的热情,像投入冰湖的石子,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激起,就沉入了冰冷的湖底。
傅沉并非性格暴戾,他甚至称得上“彬彬有礼”。他提供给她优渥的物质生活,信用卡无限额,珠宝首饰、奢侈品包,只要新品上市,总会有人送到家里。在外人面前,他也会维持基本的体面,替她拉开椅子,帮她披上外套。
但乔暖知道,那只是程式化的表演,无关感情。
这种“礼貌”的冷漠,比争吵和责骂更令人绝望。它无声地宣告:你在我这里,不配拥有情绪,不配占用我的时间和注意力。你只是一个摆设,一个名为“傅太太”的符号。
她开始失眠,整夜整夜地睁着眼睛,听着别墅里空旷的寂静,或者窗外雨水滴落的声音。食欲越来越差,体重急剧下降。以前喜欢的逛街、插花、画画,都变得索然无味。她常常一个人坐在落地窗前,一坐就是一下午,脑子里空空如也,却又觉得被什么东西塞得满满的,喘不过气。
她不是没有试图求救。
她委婉地对母亲说过,傅沉好像很忙,没什么时间陪她。母亲却劝她:“男人嘛,尤其是像傅沉这样的,事业为重。你懂事一点,把家里打理好,别给他添乱就是最大的帮助了。暖暖,咱们乔家现在……多亏了傅家。”
她也在一次家庭聚会后,试图和傅沉沟通。她声音很轻,带着试探:“傅沉,我们能不能……像普通夫妻一样,偶尔一起吃个饭,看场电影?”
傅沉当时正对着笔记本电脑处理邮件,闻言头也没抬,手指依旧在键盘上飞舞,语气平淡无波:“最近项目很紧,以后再说。”
“以后”是多久?是一个遥遥无期的谎言。
那一刻,乔暖清晰地听到心里有什么东西,“咔嚓”一声,碎了。
她不再尝试了。
她学会了像他一样沉默。别墅里更加安静,有时连保姆都觉得压抑得可怕。乔暖的脸上,再也看不到从前明媚的笑容,只剩下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
她开始回避社交,拒绝一切聚会。外界传闻,傅太太性格孤傲,不易亲近。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害怕看到别人同情或探究的目光,害怕在别人幸福恩爱的映衬下,显得自己更加可怜可悲。
抑郁症,就像一只无形的手,悄悄扼住了她的喉咙。而傅沉的情感忽视,则是将这只手越收越紧的力量。
她去看医生,是偷偷去的。不敢去熟悉的私立医院,怕被傅沉知道,也怕被媒体拍到。她挂了一个很远的公立医院的心理科。
诊断结果出来的时候,她异常平静。
重度抑郁症。
医生开了药,叮嘱她一定要按时服用,定期复诊,并且强烈建议她告知家人,获得支持。
她拿了药,却没有吃。那些白色的小药片,被她藏在了首饰盒的最底层。告诉家人?告诉傅沉吗?她几乎能想象出他可能的反应——或许会皱一下眉,觉得她“事多”、“矫情”,然后让秘书给她打一笔钱,让她“想开点”,或者找个心理医生来家里“看看”。
那种施舍般的、不带温度的“解决方式”,她不要。
她的世界,早已是一座孤岛。而傅沉,是那个站在岸上,从未想过要渡她过来的人。
(三)遗书:最后的独白
决定离开的那天,天气其实很好。
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乔暖却觉得那阳光冷冰冰的,照不进她的心里。
她起得很早,甚至精心打扮了一番。穿上了她最喜欢的一条裙子,化了一个精致的妆容,遮掩住眼底的青黑和憔悴。她看着镜子里依旧美丽,却毫无生气的自己,像是在参加一场属于自己的告别仪式。
她整理好了自己的所有物品。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大部分都是傅沉或者傅家买的。她只收拾了一个小箱子,装了几件自己婚前带的衣服,一些不值钱但有纪念意义的小物件,还有那张诊断书。
然后,她坐在书桌前,铺开一张素雅的信笺,开始写遗书。
笔尖在纸上划过,发出沙沙的声响,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傅沉: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了。请不要费心寻找,这是我深思熟虑后的选择,对我而言,是解脱。
写下你的名字,忽然觉得有些陌生。我们做了三年夫妻,我好像从未这样认真地叫过你,你也似乎,从未真正地‘看见’过我。
还记得结婚那天吗?我穿着洁白的婚纱,心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我以为,只要我足够好,足够努力,总有一天能走进你的心里。这三年,我努力扮演着一个合格的‘傅太太’,学着打理家务,应付你的家族,努力地想靠近你,了解你。
可是,我失败了。彻底的。
你的世界很大,有事业,有宏图,有数不清的重要事情。而我的世界很小,小到只剩下你。我每天都在等你回家,等你吃饭,等你哪怕一个眼神的停留。可是,你太忙了,忙得忘记家里还有一个人在等你。
我煲的汤,你很少喝。我准备的话题,你总是用‘嗯’、‘哦’来回应。我生病发烧,你让秘书送来补品。我生日那天,你送了昂贵的项链,人却在国外开会。
傅沉,我不是贪心的人。我不要你多少财富,不要你多少甜言蜜语。我想要的,只是一点点的关心,一点点的在意,一点点属于夫妻之间的温度。可是,连这一点点,你都吝于给予。
你给了我除了爱以外的一切。可偏偏,我最想要的就是爱。
我得了抑郁症,很久了。医生说是重度。我不敢告诉你,我怕看到你厌烦的眼神,怕你觉得我在用生病来博取关注,怕连最后这表面的平静都维持不住。
我太累了。爱一个人,爱得这么卑微,这么绝望,真的太累了。就像在黑暗的隧道里独自前行,看不到一点光,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尽头。
我的能量耗尽了,我再也撑不下去了。
所以,我选择离开。这不是你的错,只是我无法再继续这样的生活。放过你,也放过我自己。
不要为我难过,或许对你来说,我的存在与否,并无分别。
最后,有一句话,藏在心里很久了。
傅沉,我爱过你。很深,很痛地爱过。
但现在,我不爱了。
也,爱不动了。
乔暖绝笔”
她写得很慢,很平静,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滴落下来,晕开了墨迹。她没有擦,任由它们模糊了字迹。这大概是她在傅沉面前,最后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允许自己如此狼狈地流露真情。
她把遗书放在了卧室的床头柜上,用那枚她戴了三年的婚戒压住。
那枚戒指,是顶级珠宝定制,价值连城,是傅家给她的聘礼之一。她曾经无比珍视它,仿佛戴着它,就真的拥有了傅沉。可后来她明白,这不过是一个华丽的枷锁。
她脱下戒指的瞬间,手指轻松了许多。她拿起戒指,走到窗边,借着阳光,最后看了一眼戒指内壁。
那里,在她拿到戒指的第二天,就偷偷去找匠人刻下了一行细小的字。那是她当时满心的欢喜和决心,如今看来,却像是一个巨大的讽刺。
她苦笑一下,将戒指轻轻放在了遗书上。
然后,她拉起那个小小的行李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座囚禁了她三年的华丽牢笼。
她没有去机场,没有去火车站,她打了一辆车,直接去了跨海大桥。
她选择用这样一种决绝的方式,结束自己年轻的生命。或许,在她潜意识里,也希望用这种激烈的方式,能让那个冷漠的男人,终于……“看见”她一次吧?
哪怕,是以死亡为代价。
(四)风暴:疯魔的寻找
乔暖失踪的第一个晚上,傅沉并没有察觉。
他照例忙到深夜才回家。别墅里一片漆黑,安静得异乎寻常。他习惯性地以为乔暖已经睡了。这三年,她总是早早回房,尽量避免与他碰面。他乐得清静。
直到第二天早上,保姆张妈惊慌失措地跑来告诉他:“先生,太太……太太不见了!她的房间好像收拾过,床头……床头有封信!”
傅沉皱着眉,不耐地接过信。当他看到开头“遗书”两个字时,心脏猛地一缩,但随即涌上的是一种被冒犯的恼怒。
她又想玩什么把戏?博取关注?冷战的新花样?
他快速浏览着信的内容。那些平静却绝望的文字,像一根根冰冷的针,刺向他。当他看到“抑郁症”、“重度”、“太累了”这些字眼时,捏着信纸的手指开始不受控制地收紧。
爱过他?很深,很痛地爱过?
他从未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