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血色丰收(1 / 2)

王响的暗中调查与邓昌的步步为营,如同两条在黑暗中并行延伸的轨迹,共同指向那个无法回避的终点——周良死亡前的最后七日。这七日,在邓家宅院内外,时间仿佛被压缩、扭曲,上演着一场由贪婪、恐惧与杀意交织的死亡之舞。

第一日,晨光熹微。

晒谷场上,金黄的稻谷铺了厚厚一层,在初升的朝阳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周良赤着上身,古铜色的皮肤上滚满汗珠,他咬紧牙关,将一袋沉甸甸的稻谷扛上肩头。这是今天清晨的第几十袋?他已记不清。只感觉脚步虚浮,腰背处传来阵阵酸胀的刺痛。自从秋收开始,邓昌便给他安排了远超平时的工作量,从收割、晾晒到入库,几乎不得喘息。他瞥了一眼不远处树荫下,邓昌正悠闲地坐在太师椅上,慢条斯理地摇着蒲扇,目光却如冰冷的蛇信,时不时地扫过他的身影。周良心中一凛,不敢怠慢,深吸一口气,扛着粮袋踉跄着走向粮仓。他知道自己亏欠邓昌,与主母的私情像一块巨石压在心口,这超负荷的劳作,或许是一种变相的赎罪?他只能如此安慰自己。

第三日,正午烈日。

粮仓内闷热如蒸笼。周良和几个短工正将晒干的稻谷装袋入库。尘土飞扬,呛得人睁不开眼。周良只觉得头晕目眩,昨夜又被邓昌留下“小酌”,实则灌了不少酒,此刻宿醉未醒,加上连日劳累,眼前阵阵发黑。邓昌背着手走进仓廪,检查着粮袋的封口,看似随意地拍了拍周良的肩膀,力道不轻不重:“周良啊,辛苦你了。等忙完这阵,老爷我好好犒劳你。”他的笑容温和,眼底却无一丝暖意,反而在掠过周良后颈时,闪过一丝极快、极深的寒意。周良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连声道“不辛苦”,心中那股不安却愈发强烈。

第五日,夜幕低垂。

前院厢房里,邓昌又摆下了酒菜。桌上不再是往常的普通烧酒,而是邓昌特意从地窖取出的、据说是窖藏多年的“老酒”。酒色微黄,香气扑鼻。

“来,周良,这段时日你出力最多,这杯老爷敬你!”邓昌亲自斟酒,态度殷切。

周良推辞不过,加之心中郁结,也想借酒浇愁,便仰头饮尽。这酒入口绵柔,后劲却极大。几杯下肚,他便觉得腹中灼热,头脑发昏,视线也开始模糊。邓昌则谈兴甚浓,从田庄收成谈到家中琐事,又“感慨”起人生无常,兄弟情深,不停地劝酒。周良的意识在酒精的侵蚀下逐渐浑浊,他只记得邓昌那张在油灯下忽明忽暗的脸,和那仿佛永不枯竭的酒杯。窗外,夜色浓稠如墨。

第七日,死亡之夜。

邓家大院张灯结彩,洋溢着一种刻意营造的欢庆气氛。秋收圆满结束,邓昌在前院摆开了丰盛的宴席,所有帮工、短工,乃至一些交好的邻舍都被请来。灯笼高挂,光影旋转摇曳,人声鼎沸,划拳行令之声不绝于耳。

周良被众人簇拥在席间,成了绝对的焦点。邓昌带头,众人轮番向他敬酒,感谢他数月来的辛劳。那晚的酒杯似乎格外大,酒水也格外辛辣。周良来者不拒,他本就心存愧疚,加之连日劳累精神不济,更架不住这般猛灌。酒液顺着嘴角溢出,混合着汗水,浸湿了他粗糙的衣襟。他的眼神越来越涣散,脸色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

“喝!周良兄弟,再饮此杯!”邓昌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带着一种奇异的蛊惑力。

周良机械地举起酒杯,胃里翻江倒海,一股酸腐的气息直冲喉头。他猛地俯下身,剧烈地呕吐起来,污秽物溅了一地,散发出难闻的气味。席间瞬间安静了一下,随即又爆发出更响亮的哄笑和劝酒声。大家都醉了,没人把这当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