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大亮,风雪稍歇。
柳树沟的村民们再次聚集在王家破败的院门外,比昨夜更加喧闹。
当黎心玥出现在众人视线中,人群出现了一阵骚动。
“是林小姐!”
“太好了!省得跑城里报官了!”
张氏红肿着双眼,形容枯槁,见到黎心玥如同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她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下。
“林小姐!求求你!求你做主啊!帮我找回大丫和小丫吧!她们……她们一夜都没回来啊!”
张氏的哭声撕心裂肺,带着绝望的颤抖。
黎心玥心头一紧,急忙将张氏搀扶起来。
“嫂子快起来!别这样,到底怎么回事?慢慢说!”
王铁柱也在一旁,脸色灰败,声音干涩地补充。
“我娘……白璃姑娘她,昨日说是带大丫出去一趟……小丫哭闹着要跟着,这……这一去,就再没回来……”
“一夜未归啊!”
“这大雪天的,能去哪?”
“该不会……”
昨夜人少,此刻大半村民都聚集在院外,七嘴八舌。
一个婆子尖利的声音插了进来。
“哎哟,这年头,拍花子拐孩子的可不少!专挑女娃娃下手!打扮得人模狗样的,谁知道是人是鬼!”
她的话引爆了村民的议论。
“是啊是啊!邻村去年就丢了好几个!”
“大丫那丫头水灵,能值点钱,小丫……太小了,怕是不好卖……”
“我看那白姑娘长得跟仙女似的,谁知道是不是……”
“就是!我早就觉得不对劲了,没敢多嘴。非亲非故的,对小丫那么好……”
【放肆!】
识海中,林星瑶的魂魄骤然爆发出强烈的怒意,灵魂之火剧烈波动,几乎要灼烧黎心玥的意识。
这些愚民!
竟敢如此污蔑师父!
师父带她们走必有深意!
把他们全轰出去!
黎心玥强压下身体里因林星瑶愤怒而产生的细微震颤,急忙在心里安抚。
【冷静!星瑶!现在不是发作的时候,先问清楚!】
感受到黎心玥的坚决,林星瑶的怒意稍敛,但灵魂深处依旧翻腾着冰冷的不悦。
黎心玥深吸一口气,郡主的气势无形中散发出来。
她目光扫过嘈杂的人群。
“诸位,噤声!”
议论声像是被掐住了脖子,骤然小了下去。
村民们敬畏地看着她,虽然嘴上停了,但眼神里的猜疑和嘀咕却并未消散,像蚊蝇般在角落里嗡嗡作响。
“我记得林小姐还给那个白璃磕过头的!”
“竟连县令千金都被那妖女蒙蔽了……”
“唉,王铁柱一家子也是可怜……”
“那白璃,怕不是真有问题……”
黎心玥无视了那些细微的杂音,转向张氏,语气尽量温和。
“嫂子,师父离开前,可曾留下什么话?或者说过要去哪里?”
张氏抽噎着,拼命摇头,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
“没……没有啊!她就说带大丫出去一趟,小丫硬要跟……”
黎心玥沉默片刻,似乎在思索。
识海中,林星瑶的声音带着绝对的笃定响起。
【师父说带出去,就一定会带回来!现在未归,定是事情未了,或是路途遥远耽搁了!嫂子莫急,有师父在,她们绝不会有半分危险!】
黎心玥依言,将这番话说出,语气坚定。
“嫂子,你先别急。师父既然言明带她们出去,便不是不辞而别。有她在,大丫和小丫的安危你大可放心。此刻未归,想必是事情尚未办完,或是路途遥远,风雪阻隔。说不定,她们已在回来的路上了。”
李婶见状,也赶紧挤到张氏身边,顺着黎心玥的话劝道:
“是啊小张!林小姐说得在理!那白姑娘一看就不是普通人,有她在,娃儿们肯定没事!再等等,再等等!”
王铁柱也连连点头,跟着安慰妻子,可他的心里却像塞了一团乱麻。
他相信白璃!
他永远忘不了那个夜晚,自己像片羽毛般飞上了屋顶。
那种力量,闻所未闻!
还有白璃送的那把匕首,精美异常,一看就价值不菲。
她若真要拐卖孩子,何必费这么大周章?
卖掉大丫和小丫的钱,恐怕连那匕首的一个角都买不来!
可是……
白璃确实没回来,这也是冰冷的事实。
他在心底无声地呐喊:娘啊!你到底带着孩子们去哪儿了?快回来吧!快回来证明你的清白吧!
县令千金的身份、丈夫的安慰、李婶的帮腔,三重力量下,张氏的情绪终于稍稍平复了一些,只是依旧死死攥着衣角,眼神空洞地望着村口的方向。
就在气氛似乎有所缓和之际,一个苍老却充满怨毒的声音,狠狠刺穿了人群。
“大家千万别信她!”
人群一阵骚动,下意识地分开一条通道。
看清来人,所有人都愣住了。
竟然是张老爷!
这天寒地冻的,他居然进村了!
更令人心惊的是,短短时日不见,张老爷仿佛老了二十岁。
原本花白的头发此刻竟已全白,如同顶着一头衰草。
脸上皱纹深刻,眼窝深陷,浑浊的老眼里布满血丝,透着一股行将就木的灰败气息,精气神荡然无存。
他颤巍巍地抬起枯瘦的手指,直直指向黎心玥,声音嘶哑尖利:
“她!她跟那个杀人凶手是一伙的!你们信她?还不如去信阎王爷的鬼话!”
黎心玥脸色一沉,怒斥道:“你休要血口喷人,信口雌黄!”
“我血口喷人?”
张老爷发出一声凄厉的冷笑,那笑声刮得人耳膜生疼。
他环视着惊愕的村民,猛地提高了音量。
“我儿富贵!就是被那妖女打死的!当时在场的人不少吧?你们亲眼所见!那般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拐走两个孩子算什么稀奇事?!”
他猛地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黎心玥。
“还有你爹!林正德!我去县衙击鼓鸣冤,为我儿讨个公道!结果呢?说什么没有真凭实据,无法定案!还说我儿张富贵平日里行为不端,仇家众多,难以侦办!话里话外,竟是我儿该死!该有此报!哈哈哈哈哈!”
张老爷状若癫狂地大笑起来,笑声中是无尽的悲凉与怨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