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长安,两仪殿。
烛火通明,将殿内映照得亮如白昼,却也照出了三位匆匆赶来的大唐顶尖重臣脸上那难以掩饰的震惊与凝重。
房玄龄、杜如晦、长孙无忌三人,衣冠略显不整,显然是刚从被窝中被急召而来。他们静静地站在御案前,屏息凝神,听着李世民用一种混合着兴奋、头疼与一丝哭笑不得的语气…娓娓道来…来自朔州的那封“八百里加急”奏报的全部内容。
从契丹王窟哥如何不请自来、哭诉困境…到秦哲如何“真诚”地开放互市…再到如何“无奈”地拒绝出兵…最后…抛出了那个石破天惊的…“举族内附”的“建议”…以及…那一番“格局论”和“甩锅”给大唐礼仪与麾下将领的…“精彩表演”…
整个过程…李世民讲述得绘声绘色,甚至还模仿了几句秦哲那特有的…带着点慵懒和痞气的语调。
然而…听在房玄龄、杜如晦、长孙无忌三人耳中…这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狠狠地敲在他们的心口!
当李世民终于…说完最后一句…“恳请陛下圣裁”时…御书房内…陷入了一种…死一般的…寂静。
三位宰相…仿佛同时被施了定身术一般,僵立在原地。他们的脸色…先是一片煞白,随即…又涌上一抹不正常的潮红,最后…定格为一种…极其复杂的…震惊、茫然、以及…巨大的无措!
“这…这…”一向沉稳如山的房玄龄,此刻竟然也有些语无伦次,他下意识地抚摸着自己的胡须,手指却微微颤抖:“举族…举族内附?将…契丹八部…数十万口众…尽数…迁入我大唐境内?这…这…自先秦以来…何曾…有过此等先例啊?”
“何止…没有先例…”杜如晦接话道,他的声音沙哑,带着浓浓的疲惫与震惊:“这…这简直…是…亘古未有之奇闻!亘古未有之…难题!”他用力地揉着自己的太阳穴,仿佛这样能缓解那突如其来的剧烈头痛:“安置…如何安置?数十万人…不是数十头牛羊!需要…划出多大的草场?调配…多少的粮秣?派遣…多少的官吏?如何…编户齐民?如何…征收赋税?如何…防止其聚众生乱?如何…与周边汉民相处?这…这每一样…都是…千头万绪…足以…让整个户部、兵部、吏部…忙到…焦头烂额、人仰马翻啊!”
“还有…还有…”长孙无忌的脸色也是异常难看,他深吸一口气,补充道:“朝堂…之上的阻力!那些…御史言官…那些…崇尚‘华夷之辨’的儒家清流…他们…岂会轻易答应?必定…会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等理由,极力反对!届时…又将是…一场…轩然大波!”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越说…越是觉得…此事…简直…难如登天!处处…都是棘手的难题,步步…都是看不见的深坑!这…已经远远超出了…他们以往处理任何政务的经验范畴!
“这…这还怎么搞?”房玄龄最终…忍不住发出了一声近乎绝望的叹息,他看向李世民,苦笑道:“陛下…秦王殿下…这…这简直是…给朝廷…扔下了一个…烫手的…山芋啊!不…是…一座…烫手的…火山!”
“而且…”杜如晦也苦笑接口:“他…还把互市的好处…先摆了出来,把出兵的困难…说得清清楚楚,最后…把这个‘最好’却‘最难’的选择…‘恭恭敬敬’地…‘推’给了…陛下您…和…朝廷。这…这让人…连拒绝…都…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啊!”
看着自己手下这三位最能干的大臣…一个个愁眉苦脸、如丧考妣的模样…李世民原本也有些头疼的心情…不知怎的…竟然…莫名地…好转了许多,甚至…还生出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恶趣味”般的…畅快感!
他的嘴角…忍不住…微微向上勾起,露出一抹…极力想要掩饰…却又怎么也掩饰不住的…笑意。他赶紧低下头,假装咳嗽了一声,以免被臣子们看到自己此刻的“失态”。
“咳咳…”他整理了一下表情,重新抬起头,脸上恢复了帝王的威严,但眼中…却闪烁着一种…跃跃欲试的光芒:“三位爱卿…”
“朕…召你们来…不是听你们…在这里…诉苦和…抱怨的。”他的声音平稳,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事情…已经摆在了这里。难题…也已经…扔到了朕和你们的…面前。”
“现在…朕…只问你们一句:”他的目光…缓缓地…从房玄龄、杜如晦、长孙无忌脸上…一一扫过:“对于…秦王这个…‘建议’…你们…觉得…”
“是…接…还是…不接?”
“如果…接…”他的声音陡然提高:“那么…该如何接?如何…才能…接得稳?接得好?接得…让我大唐…既能吞下这块…看似烫嘴…实则…肥美无比的…‘肉’…又…不至于…被烫伤了喉咙,甚至…噎到?”
“你们…都是朕的…肱股之臣,是…大唐的顶梁之柱。”李世民身体微微前倾,目光锐利如鹰:“说说吧。都…说说吧。”
“拿出…你们…平生的智慧…和…魄力来!”
“朕…希望…在天亮…之前…”他指了指窗外那依旧漆黑的夜空:“就能…听到…一个…至少…具备可行性的…初步…方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