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屋的门帘又动了动,一个穿着浅青布裙的妇人端着托盘走进来,盘里放着一碟蜜饯、一小碗杏仁酪。
她发髻上别着支翡翠簪,眉眼间带着几分温婉,看见我时,脚步猛地一顿,托盘险些脱手,好在及时稳住,才没让碟碗摔落。
“这……这是秦公子?”嫂嫂快步走上前,放下托盘就去扶我,指尖触到我冰凉的手时,眼圈瞬间就红了,“您怎么把自己折腾成这样了?当年您走的时候,还说会常来看我们,这一晃都这么多年了……”
她絮絮地说着,手却没停,一会儿给我掖了掖衣襟,一会儿又去摸我额头的温度,动作熟稔得像对待自家亲人:“小七,快把那床新晒的薄被取来,公子脸色这么白,定是路上受了寒。”
小七应声去了内屋,嫂嫂坐在我旁边的凳子上,握着我的手轻轻叹气:“公子,您不知道,当年您救了小七,还给我们凑了开绣坊的本钱,我们娘俩才能有今天。小七这些年总念叨您,说等她绣活学好了,一定要给您绣幅最好的图,让您看看她没辜负您的心意。”
说到这儿,她抹了抹眼角的泪:“可您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啊?是不是在京城受了委屈?还是身子一直不好?您要是早来些日子,我还能让小七给您寻些滋补的药材,您看您这手,凉得像冰。”
我想开口说些什么,喉咙却发紧,只能轻轻摇了摇头。
她们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这样倒亲切许多。
嫂嫂见我这样,也不再多问,只是拍了拍我的手背:“您别担心,既然来了,就安心在这儿住着。我和小七会好好照顾您,炖些养身子的汤,绣坊的活计也不忙,总能腾出时间来。”
这时小七抱着薄被出来,嫂嫂接过被子,小心地盖在我腿上:“您先歇会儿,我去把杏仁酪热一热,刚炖好的,吃了能暖些身子。”
她起身往厨房走,脚步轻快,却在转身时,我看见她偷偷抹了把眼泪——那眼泪里,有重逢的欢喜,有对我的心疼,更有藏了多年的感激。
阳光透过窗纸洒进来,落在绣架上的兰草帕子上,针脚在光线下泛着细闪。
我望着嫂嫂忙碌的背影,又看了看身旁正给我剥蜜饯的小七,忽然觉得胸口的灼痛似是轻了些。
或许,能在最后的日子里,见着这两个记挂着我的人,也算没白来这人间一趟。
“哥哥,你不走了吧!你的事情都办完了吗?留下来,可好?”小七拿着蜜饯塞我嘴里,眼泪汪汪的看着我。
我还没有开口,她一把搂住我的肩膀,失声痛哭:“哥哥,我以为你不要我了,以为你再也不会回来了,我想去找你,可我不知道去哪里找?我……”
蜜饯的甜意还在舌尖打转,小七的眼泪已落在我肩头,滚烫得像要烫进心里。
她的胳膊细细的,却把我搂得很紧,怕一松手我就会再次消失。
我僵着身子,想抬手拍她的背安抚,指尖却重得抬不起来,只能任由她把脸埋在我衣襟上,哭声里满是这些年的委屈与想念。
“傻丫头,”我声音发哑,每说一个字都要攒些力气,“哥哥怎么会不要你?只是……事情多,耽搁了些时日。”
胸口的灼痛又冒了上来,我忍不住蹙紧眉头,却怕她察觉,强忍着没咳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