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扶着她往内殿走,余光瞥见九弟正站在门口,望着母后颤抖的背影,悄悄攥紧了拳。
“母后别急,”我放缓了语气,“儿臣这就去看父皇。”
内殿的龙涎香浓得发闷,父皇躺在榻上,脸色蜡黄得像张旧纸,呼吸微弱得几乎看不见胸口起伏。
我伸手探他的脉搏,指尖下的跳动虚浮得厉害,竟带着种诡异的滞涩感——不像是寻常的病症。
“张真人呢?”九弟忽然问跪在地上的太医,声音冷得像边关的雪,“不是说他月初就该回宫了?”
为首的太医磕了个头,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真人……真人在云台山遇了山洪,困住了,至今没消息传回来……”
母后“哎哟”一声,差点晕过去,我忙扶住她,转头对九弟使了个眼色。
他立刻会意,冲殿外喊:“传我令,让羽林卫去云台山接张真人,不计代价,越快越好!”
扶母后坐下时,她忽然抓住我的手,眼神里满是惶急:“吾儿,你身子刚好,可别再熬夜了。你父皇这边有我,你和九儿先去歇着,等有了消息再说。”
我望着她鬓角新添的白发,忽然想起小时候她总把我护在身后,怕我被父皇责骂。如今倒是换了过来,该我们来撑着了。
“母后放心,”我替她拭去眼泪,“儿臣没事。您忘了?军器监的法子,不止能对付外邦。”
九弟在一旁点头,指尖轻轻碰了碰我的胳膊,像是在说“有我”。
殿外的风卷着落叶打在窗上,我望着榻上昏迷的父皇,忽然觉得这宫墙里的暗涌,比边关的偷袭还要凶险。
我俯身替父皇掖了掖被角,指尖刚触到他腕间,脉搏的滞涩感比方才更显诡异——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缠着,时断时续,全然不像他素来有的旧疾脉象。
“父皇早年征战落下的膝疾,脉象虽沉,却稳如磐石。”我收回手,眉头拧得发紧,“这脉象虚浮中带着躁乱,倒像是……”
“像是被什么东西扰了心脉。”九弟接过话,目光扫过殿内缭绕的龙涎香,“这香换过?闻着比往日烈些。”
守在一旁的内侍忙回话:“是皇贵妃娘娘前几日送来的新贡香,说能安神……”
“拿火盆来。”我打断他,声音冷得像淬了冰。内侍慌忙捧来铜盆,我捻起一撮香灰撒进去,火苗“噼啪”窜了窜,竟泛出诡异的青绿色。
九弟脸色骤变:“这香有问题!”
我没应声,转身走向窗边的紫檀木椅——那是父皇常坐的位置,靠近时果然闻到一缕极淡的异香,混在龙涎香里几乎难以察觉,却带着种熟悉的草木腥气,像极了“牵机草”。
“这椅子最近谁动过?”我指尖拂过椅面,果然在扶手下摸到块松动的木片,轻轻一撬,里面竟藏着层薄如蝉翼的药棉,异香正是从这里散出来的。
“除了伺候的内侍,就是……”母后话说到一半顿住,脸色煞白,“皇贵妃前日来看过陛下,说这椅子扶手松了,让人拿去修过……”
“好个精准的毒。”我捏着那药棉,指节泛白,“牵机草性寒,混入龙涎香中,寻常人闻着只觉略呛,可父皇本就心脉有旧伤,这寒毒顺着香气入体,再经特制的药棉慢慢催发,刚好能扰他心脉,还查不出源头。”
九弟一脚踹在旁边的廊柱上,声响震得殿内烛火乱晃:“针对父皇的体质配的毒,连发作时辰都算准了,这是要置他于死地!”
“能在父皇常坐的椅子上动手脚,还能让新贡香顺利入殿……”我将药棉扔进火盆,看着它燃成灰烬,“宫里藏着的这只手,可比边关的敌人阴狠多了。”
母后捂着心口咳嗽起来,眼泪掉得更凶:“那现在怎么办?陛下他……”
“先换香,撤椅子。”我转身对九弟道,“你去查那修椅子的工匠,还有皇贵妃送来的香从哪来的。我守着父皇,看看有什么法子试试能不能逼出些寒毒。”
“我这就去问问母妃。”九弟点头,转身时狠狠瞪了眼那盆还在冒烟的火,大步流星出了殿。
我望着父皇苍白的脸,殿外的风卷着落叶打在窗上,像在替这深宫的阴私呜咽——但这毒能精准设计,我们便有法子精准拆招,毕竟敢在我们兄弟眼皮底下动手,就得担得起代价。